车前的虚宿侧了侧身,“这个婆子忽然跑过来拦住马车。”
明珠顺着空隙看去,果然发现马车前跪着一个三十岁的妇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那妇人虽然年岁不大,打扮得却颇为老态,装束材质也极其普通;反而是她旁边的那个女童,衣饰虽简单,可看那布料却非凡品,生得更是粉妆玉琢,巴掌大的小脸上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和那个妇人一起跪在地上,怯生生地望向明珠。
“这位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那妇人见明珠掀帘出来,一个劲地跪地磕头。看小姑娘呆着不动,妇人含着眼泪对她道。
“小小姐快给这位小姐磕头,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娘死吗?”
听到这句,本来还绵软的小姑娘霎时像一头小豹子,她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妇人便喊。
“我娘才不会死!”
“是……是奴婢说错了,小小姐不要生气。”
小姑娘却毫不领情,嘟着一张嘴恶狠狠地瞪着妇人
“怎么回事?”
明珠不动声色地看着主仆二人的互动,沉声道。妇人抹了把眼睛,这才重新抱着小主人跪下给明珠磕了个头。
“奴婢主家姓张,我们从南疆过来,可在途中遭遇强盗和老爷走散了。夫人带着小小姐和奴婢一路前来,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到京,不想夫人却在这时候生了重病。我们盘缠用光,身上的值钱的东西也尽数拿去当了,夫人的病还是一天重过一天。奴婢也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间才想起这个冒昧的方法,看小姐是个良善人,还请小姐救我家夫人一命。”
说完额头触地咚咚咚就重重磕了几下,她身边的女童也面露哀伤,本还倔强的神情到了最后顷刻瓦解,她看看身旁的家仆又抬眼看了看明珠,终也双肩攒动糯声糯气开口。
“求小姐救救我娘!”
随即含着眼泪伏地重重一磕。
明珠的马车被主仆二人这样一拦,周遭已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完两人的叙述,无不面露唏嘘,特别是方才那女童的形容,真是惹人心疼。冬莺也被她们感染,动容道。
“小姐,她们真是太可怜了。”
明珠却似丝毫没有被影响,面上平静无波。
“你们现在住在何处?”
那妇人忙道。
“住在永福客栈。”
“既是走投无路,怎么还住那样的地方?”
闻言,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是啊,永福客栈可是价格可不便宜,如果真是逼上绝路,怎么还去那等地方消费。”
“就是,还说值钱的东西已经当完了,那女童脖子上挂的是什么,当我们不识货吗?”
“看那女人穿得也不差,若是真是逼上绝路怎还会这等形容?”
……
一片嘈杂中,妇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牵起女童的手,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声音中满是气怒。
“小姐既然不帮,何必给我等难堪!我们虽然恰逢突变,可主家从前也是一方富贵,现在夫人生了重病,奴婢怎能让夫人再受委屈?还有小姐的这块玉佩……”
妇人把女童因为磕头从衣内滑出的玉佩重新塞到她的怀中,那是一块碧绿的翡翠,雕刻成鱼戏莲叶图,很是通润可爱。
“乃是夫人的心爱之物,虽然赠与了小小姐,却是断断不能当的!不知奴婢这样解释,小姐可能接受?”
如此一说,倒显得明珠刻薄了。
人家本就不是那贫寒人家,虽然遭遇横变,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能维系平素的体面本就理所当然;而小女孩爱护母亲的心爱之物,似乎也合情合理。
在周遭百姓窃窃私语中,明珠扬了扬眉。
“你何须向我解释,又何须让我接受?”
“你——”
那妇人脸色剧变,好似完全没料到明珠居然这般不讲道理,她拉起女童的手,迅速转身。
“是我眼瞎了!”
“小姐……”
看两人就要走远,冬莺急得眼圈就要红了。她实在不明白明珠为何要引一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不帮便是了,何必口出犀利惹人误会?况且在她印象中,明珠本就不是心恶之人,对待自己,甚至对待一个万安寺的小和尚都很温柔,怎么偏偏这时候就像吃了炮仗似的?
“等等——”
看妇人没有停下的意思,明珠厉声。
“都说财不外露,你方才的行径已暴露了你主家的底细,还有你小主人身上的那块玉佩。你不会单纯的认为,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回到客栈?”
那妇人脊背一僵,明珠说得没错,她们两个女人一个孩子若是再遇到什么麻烦,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虽然我不是善人,却也不是助纣为虐之徒!你若真的想救你家夫人,我为你指一条明路!”
说这话的时候,明珠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状似懵懂的小姑娘。方才她若没有看错的话,小姑娘脖子上滑出的鱼形玉佩分明是表姐王璧君的东西,那是外祖母赠给她们这些孙女的,前世的自己也有一块,几块玉佩从肉眼看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分便是在荷叶边刻上各自的名字。
王璧君是明珠姨妈兰珮的大女儿,在明珠十四岁的时候出嫁并育有一女,算起来年岁正和眼前的小女孩一般大。而听方才妇人讲述,她们正是从南疆而来,确实也与国公府覆灭后兰氏遭遇流放对上。
只是这看似挑不出瑕疵的一切,却完美得近乎诡异!而且两人今日出门撞运气,偏生就遇到了自己,实在也太过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