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听慕登高这般说,也不觉悚然。自己这次去宣大,彻头彻尾确实没有对桃松寨怎么动心,最多当个玩物,后来带她回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愿意在辛爱黄台吉面前踏了天朝钦差的台,一丝一毫都不能让鞑子占到上风,所以坚决拒绝把桃松寨交给辛爱,通过这种方式恶心下辛爱黄台吉而已。自己自始至,做的终问心无愧,却没有想到站在陆炳和陆兰贞的角度,如何看这问题。
当然,包括后来张青砚把桃松寨安排在了尘庵这事儿,自然也是不可能瞒过陆家父女的。先前,胡晚娘诈死埋名这事做的如此机密,尚且很快被陆炳全盘掌握,专门教了胡晚娘的兄弟胡天佑去负责那一带的巡逻。如今这桃松寨之事,在去年初便闹得沸沸扬扬,宣大又战死一个总督,这般引人注目的焦点,哪里逃得过陆大都督法眼?
看来,自己自从进入大明朝来,从原先的纯情吊死回复现在的花花大少本色,却也需要注意演出不要过度。否则招惹了老丈人,尽管自己目前已经算是国朝武将中的一代新秀,却也未必讨得了好。陆炳既然能为自己是他女婿,而把自己扶持到四品锦衣卫佥事的高位,若自己真的害陆兰贞心碎断肠,也不会忌惮把自己除掉的。 慕登高摇手道:“严佥事。咱们就不必客气了。你前途无量,未来还要亏你来看顾我两个孙儿。有些事情,你想不到,我帮你参谋参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谈不上谢字。一老夫看,待会儿陆大都督来,你前去论事时。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带过去,也叫陆大都督心头好受些。”
严鸿忙点头。两人又扯了一会儿闲话,堂前鼓声咚咚,正是陆炳陆大都督来衙门召集会议。于是照例众官齐集。若按锦衣卫初始编制。上到正三品指挥使在内,下到五品镇抚、千户,不过二十余人。然则实际上锦衣卫编内外人员号称十万,堂上官员之数量也是数倍于理论编制。因此这一番,也是堂官云集,花团锦簇。陆炳陆大都督居中而坐,与众官说了些卫里面的事务。吩咐道:“严鸿严佥事留下,其余众官各自退去。” 陆炳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浓眉下一双虎目,缓缓盯到严鸿脸上。严鸿虽然现在已经身居高位,但见了陆炳向来如同老鼠见了猫,尤其现在还有一层女婿见岳父的身份,就更是战战兢兢,要紧也站起来。
陆炳扫了半枝香功夫,道:“说说吧,这次到宣大,情况如何?”
严鸿心知,自己在宣大做下的这些事情,估计一件都瞒不过陆炳。别的不说,自己随身护卫的几百锦衣卫,谁知道陆炳在其中安插了多少眼线,有多少直接汇报的?便是王霆等四个副千户现在算是自己的心腹,可那“十二生肖”等高手,则是陆炳专门调拨来的。这就如同严世藩拨给的严靖、严过一样,都是既协助,又监视。
好在他本身也没打算把什么瞒过陆炳,当即一五一十,将在宣大如何调查,包括如何得知沈炼搜集了黑材料,如何派人去灭口都说了。当然,张青砚去骗取沈衮信任时,用了夏紫苏的名头,这一点张青砚既没有给严鸿细说,严鸿自然也不会给陆炳说到哪一步。
说到沈家庄惨案时,严鸿拱手道:“沈炼沈青霞本是我锦衣卫老人,但他手握的证据,却足以坏严府的根基。因此小婿斗胆,只能将他杀掉。岳父大人专门下了密令支持,小婿对此恩德,永世不忘。”他这也是赶紧拉上这一层关系,免得陆炳翻脸不认。
陆炳听到此,叹息一声:“沈青霞乃一代高人,脾气虽倔,良心不坏,却只是不知变通。他正要为国家出力,死在白莲教匪手中,那也是国朝的一大损失。所幸你剿灭了宣大军中隐藏的白莲,也算为他报仇了。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严鸿见陆炳这般说,知道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便又汇报杨顺怂恿自己北上马莲堡,自己初会马芳,血战马莲堡,大年夜偷营劫寨,擒获俺答的外孙女,以及随后诈死骗杨顺引军北上,三路兵马同辛爱黄台吉决战等经过,一一说来。陆炳叹息道:“那杨顺本是你爷爷严阁老的义子,却不想行事如此糊涂。这行军打仗之事,贻误军机,可是好玩的么?真要是让你这钦差因此遇害,严阁老又岂能放过他?更别说他心腹幕僚,竟然混入了白莲教匪。好在之后他自知有罪,奋勇杀敌立功,来个血战疆场,马革裹尸,倒也是落了个为朝尽忠的结局,先前的一些儿过错,便可掩过不表,免得给你爷爷丢脸。纯臣,此事你与我说了便罢,他日万岁爷召见,却不可这般胡说,引万岁爷操心。便照你奏章上老老实实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