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点了点头:“这一条,我也知道的。”随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味清香,算不得稀奇,倒也不赖。
张青砚又道:“可是女儿家行走江湖,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就遭了贼人毒手。当年门内颇有些前辈吃过这个亏,若是为了这事儿,反把女弟子再加惩处,岂不是雪上加霜?因此后来便改了门规,若是女弟子被人欺骗或用强坏了身子的,不受门规惩罚,只是那男人就是水月庵的大敌,满门门派,以及同盟的门派全力追杀此男子,不死不休。”
严鸿赞道:“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张青砚暗自冷笑,又道:“然而严小相公你却不知,我那夏师姐,一直苦恋邵景邵盟主。但就是碍着这条门规,她才不敢任意妄为。就怕师门迁怒邵景,毁了他的名声。”
听到此,严鸿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张青砚接着道:“她在海岛上委身于你,若是终身不能回归中原,自然万事休提。可是若是回了中原,她大可说是中了你的机关,被迫失节。师门只会把严小相公视为死敌,对于夏师姐却不会予以加害。她离你而去,也未必是回归水月庵堂啊。否则的话,她就该赶紧和你完婚,向师门申告你们两情相悦,明媒正娶。如今她不知去向,这么回避着您,又是什么意思?以我看,严小相公,你此后行走却得多加小心。你虽然手握重兵,又有火枪保驾,但我师门中高手甚多,自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是国朝栋梁,切不可疏忽大意。”
严鸿的脑子不算差,可是一来关心则乱,二来夏紫苏当日昏迷中连呼邵大哥这事,让严鸿一直耿耿于怀,三来邵景人中龙凤,也确实让严鸿在某些方面心中自惭形秽。张青砚又与夏紫苏师出同门,说来合情合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造谣中伤。他对于夏紫苏,固然是一片真心,但作为封建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的观点早已经自然而然渗透了21世纪屌丝那原本纯情的内心。夏紫苏因为此事而离他而去,本来就让他心中不爽,如今张青砚这么解释其中疑窦,更是让他深以为然。
严鸿只觉得心中如同压了块大石头,眼前仿佛看到夏紫苏与邵景偷偷幽会的模样。又想起当初在岛上,在船上两人几多恩爱场景,如今若是换个男人享受那完美的娇躯,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想想夏紫苏对自己,先前是爱理不理,自己腆着脸费尽心机追过去,虽然得到了她的身子,但一旦离开海岛,她终于还是弃自己而去。而张青砚和自己其实投契得多,却仅仅因为相貌比夏紫苏稍逊一筹,害的自己不识愚贤,薄待了佳人。看眼前的张青砚,本也是姿色出众,武功高强的女侠,却为着自己相思成病,清减如此。
想到此,严鸿百感交集,胸中气血翻腾。他连喝了两口茶,拍拍张青砚肩膀道:“你师姐本是江湖女侠,她的心思,不猜也罢。不提她了,你的身子怎么病成了这样?可请了郎中来看,方子在么?我回头拿到太医院让那的人看看,需要什么好药,我只管去拿。”
张青砚哽咽道:“我的身体,不劳你管。我自己瞎了眼,把心给了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那人从未正眼看过我,最多只肯在盘缠里夹带一把角梳,拿我当个粉头应付。可谁让他为我报了家仇,谁让我在佛前发誓,替我报仇者便是我的夫君!谁让我见这人肯对个女贼念念不忘,便琢磨着对我也能有情有义。你们男儿都是一样,因为师姐漂亮,便认定她是好人,是仙子。我便是那路边的野草,不值钱的。你回京这许多时日,可曾想过来看我一眼?若是我病死在这客栈之中,你多半也不知道。”
严鸿道:“这叫什么话?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清楚?你号青衫龙女,我便要做个大明柳毅。我这几日,你知道多忙啊,要见天家,要见陆大都督,还要应付各路部堂,连月蓉房里都没去得。这不今天,我放着多少要事不做,也要来看你么。”
他这一通花言巧语果然起了作用,张青砚道:“你此言是真?连孙姐房里,你都没去歇着?”
严鸿顾不上亏心,摇头道:“真没有啊。我这几天在书房里通宵达旦,你要知这倭寇是平了。但是这事怎么跟朝廷上分说细节,怎么替有功人员讨要赏赐,一些尴尬处如何遮掩,这些可都落在我身上。结果又听说你病了,我这不就把公事都扔了便跑来了么?”
张青砚明知他这话里,能信的不足五成,但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自己已经落后夏紫苏一步,此时不追回来,难道把男人推出去?于是便收了戚容,故做感动状:“小女子一江湖草莽,得蒙相公不弃,肯拿我当个朋友,便心满意足。不敢让相公耽误公事。我这病,是以为你把我忘了,才引起来的。如今知你心思,这身子便算好了三成。可是你既与我师姐成了夫妻,咱们怕是有缘无份,我将养过这几天时光,便告辞回山。若是师姐果然回山,我就替你把她劝回来,成全你们百年之好,我自落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