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知道,要是这老爹出手,便是要出人命的结果。想来之所以能容晚娘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己之前表现出色,加上对晚娘情义深重,严世蕃算是给自己一个面子。当即连忙表示:“父亲放心,等孩儿处理处理手上的事情,肯定把胡氏的事做个了结。”
严世蕃又将孙月蓉东便门刀劈方杰,挟持方钝的前后过往讲了一番,然后道:“你那小妾,忒也得能折腾。若不是这回方钝自己早生去意,这件事便让咱家不好处置。如今你大婚在即,我看你还是把这小妾也处置了吧,左右已经收进房里那么长时间,早该腻了。给笔钱打发,还是直接卖了,随你的便。”
严鸿道:“父亲,月蓉行事虽然莽撞,却也是出于好心。若是父亲执意容不得她,孩儿也只好将她移到别院去住,免得她惹父亲生气。”
严嵩道:“若是移到别院,你这小猢狲怕也就要不住家里了。少使那鬼心眼,瞒不过爷爷的。这事我做主,就算了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左右也不是坏事,不叫她这么一闹,方钝一时半会未必就走,高子潜也难以上位。鸿儿这次差使办的好,那孙氏虽然鲁莽,也算歪打正着,给咱家立下了功劳。东楼就不必扫鸿儿的兴了。”
严鸿听爷爷点头,要紧跪下:“多谢爷爷恩准。”
严嵩一摆手:“起来吧。还有一件事。那胡宗宪如今也已正式归附我严家门下听用,他总督浙直,位高权重,此等大将万金难求,有他一将来投,胜过百万雄师。从此东南便是咱家夹袋中的物什,日后开海通商,有他一力相助,也事半功倍。”
严世蕃道:“父亲,胡宗宪立大功于外,朝内又无靠山。若是不投靠我严家,怕是难有善终。他既是聪明人,便知该投奔何人,这算不得什么。只是鸿儿这次立功大,但是惹的事也不小,浙江征士绅商税,我怕是引得天下侧目,千夫所指。”
严嵩道:“如今国用不足,府库空虚,海禁未开之时,先征些税款也无碍。依老夫看,天家对这事,还是支持的。等到将来,再上折乞免,也就是了,也不必大动肝火。”
严世蕃心道:爹爹,您老人家真是老糊涂了。这征士绅的税,搞不好就要闹出大乱来,再者这口子一开,日后谁保没人效法?须知大明朝过往惯例,是权贵、文官都可以免商税,结果就此搞成官商一体,商业虽然发达,收的税却少,这对国家财政当然不是好事,却让官商阶层大发横财。这次严鸿对豪门征税,若是有人有样学样,进一步提出士绅一体纳粮交税,又该如何是好?单说严家自己的几百处买卖,一百多个田庄,这得损失多少钱啊!可严世藩转念又一琢磨,这种提议太过惊世骇俗,除非是那等蔑视伦常的狂生,否则无人敢提,提出来也没人批准。老爹现在当首辅,知道朝廷财用不足的苦,因此对严鸿征税高兴,自己犯不上和老爹较劲。小阁老便也闭口不谈。
严鸿见没了外人,又为了赶紧转移话题,免得自己家就先为这征税的事闹了内讧。他便说起那汪直、徐海送来严家通倭证据,被自己烧毁的事。严世蕃脸上肌肉微微颤动,道:“那些东西,你都看了?”
“回禀父亲,孩儿都看了。”
“你是否又要说,为父做错了?”
“孩儿不敢。”
严世蕃笑道:“不敢?证明你心里确实是认为,为父错了。可是你可知道,这事便是我不干,也有旁人去干,能影响军卫的,又不是只有咱一家人而已。这事左右也有人做,银子为什么咱们不赚,放着让别人赚?单说你那艘夷船,刚刚弄来便没了踪迹,就是因为沿海军卫都把盗卖军械看做寻常事,只要出的起钱,便有人敢卖。这也是沿海军卫赖以发财的办法,谁敢断他们的财路?”
严鸿道:“父亲说的有理,只是将来,我们赚钱也不必用如此冒险的法子。海禁一开,咱严家的船队大可出海贸易,不必在做这些营生,海上有老船主等人的面子,也不怕赚不到钱。”
严嵩道:“东楼,老夫发现你的胆子实在越来越大了!通倭的事,怎么也敢干出来?这幸亏鸿儿处置得当,若是那些东西落到别人手中,便是太阿倒持,顷刻之间便有性命危险。今后再做这等大事,你必须与老夫商议之后,才可处置,再不许自作主张!天色不早,鸿儿且去休息,东楼,你随老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