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永富还在那里盘算,似乎计算该分多少出来,王权信却道:“张永富,算了吧。我跟你交个底,老夫的子弟,不会去干这送死的差事。那些浙兵是天神下凡般的人物,那钦差更是个一等的难缠,与他玩这些鬼把戏,等于是把脑袋往刀口上送。你看他今天,没下令把你和魏志节抓起来,便是留了条后路。可是你若是有活路不走,那就是自己找死!便别想拉上我和马老兄,我们不跟你陪葬。”
张永富一听,也觉得有理,是啊,按说今天若是钦差一翻脸,把自己几个人拿下,也是完全可行。而他给自己看了口供,还放自己走,分明就是说,这事有的谈。他不禁用手打了打自己的头,暗道:你个糊涂虫,看来是这几年太平日子过的,把你弄糊涂了,怎么险些就走了死棋?他急忙道:“那依王公之见,我当如何?”
王权信道:“还当如何?自然是输诚纳款,拱手请降。钦差今日此举,不但没有抓我们,反而在魏知府面前认了师叔,分明是不想赶尽杀绝,去求和的越早越好,晚了的话,怕是钦差动怒,到那时,便是个万事皆休的局面。”
张永富被说的意动,频频点头,却又有些胆怯。毕竟自己抢过钦差的爱妾,这要送上门去,万一走不了,又该如何是好?钦差白天可能是见人多不好下手,这夜里去了,又没旁人看见,就算给人直接绑起来扔河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一转眼珠,对马自勉道:“马公,此事还要麻烦您老,替小的跑上这一遭。”
马自勉摇头道:“张员外这话好无道理。我又不曾强聘钦差爱妾,这事叫我出头,万万使不得。”
王权信也道:“不错。张员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却叫我等去顶缸,做人哪有这种道理?”
张永富一咬牙道:“二位,也不必绕圈子了,只要你们肯走上一遭。替我说几句好话,我情愿献出五千盐引,以做酬劳。”
二人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便辛苦一遭,替你去探探口风,破出老脸不要,为你讨个平安。”
再说严鸿留魏志节下来,倒也不打算真的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机密,只是利用这一招给张永富等敲个警钟,你的小辫子老子想怎么抓就怎么抓。那魏志杰却是如蒙大赦。跟着严鸿到了书房,先是下跪见钦差扣头,然后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张永富的事儿也来了个交底。当然这些线索对严鸿而言,倒也算不上是生死攸关了。
送走魏志节,严鸿料到必有人乘夜来拜。也未休息,只是让王翠翘在一旁陪着。王翠翘虽然不明原因,便是有客来,何必自己在旁侍奉?但既然答应一切听严鸿的,便也就全随他安排。见到盐商来了,双方彼此行礼之后,落座献茶。
马自勉、王权信见严鸿不紧不慢的神态。只顾着与王翠翘眉目传情,知道如今主动权不在己手,只得率先开口道:“钦差,我二人夤夜打扰,实在是心中惶恐的很。张永富勾结倭寇,多行不法。觊觎宝眷,皆是他一人之罪,我等皆是大好商人,还望钦差明查。”
严鸿笑道:“好百姓?二位员外,笑谈了。单说这盐商所欠之税款,好百姓二字,怕是担不上吧!”扬州盐商,窝本三千万,年得利九百万,年利百分之三十,不算特别多,但基数大,收入的利润相当高。而同时,盐商们偷漏的税款是多少呢?大明朝廷每张盐引从法理上的收入为六两六钱四分(含公使银、税银及工本费等),每年全国范围内朝廷发盐引二百万(折合盐六万万斤),应得银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但实际上,鄢懋卿把盐税收到一百万两,都被骂做横征暴敛,凌虐生民,那么每年流失的税款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当然,其中有很多属于实际行政运作中的损耗,乃至各级盘剥。但同样无可否认的是,这笔巨大的税金中的一大部分,确实就变成了盐商们的非法财富收入。
听严鸿提起盐税,马、王二人面色一变,道:“钦差,这运盐之中也有损耗,买盐卖盐也有折损,还有各种关节打点,乃至往往有引无盐,朝廷这盐税……”
严鸿摆手道:“我没说让你们交。我说的是徽商!他们既然有钱来抢本官的妻,来勾结倭寇,难道没钱交税?但是收他们的税,只怕他们就要闹事罢支,为了不让他们靠这种手段威胁朝廷,就要有人能及时跟进。他们不支,有人支,他们不销盐,有人销盐。只有做到这一步,我才能征他们的税,但不知西商是否有此财力,接下这个盘子?若是你们吃不下,便说实话,我再找其他人入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