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普点头,但凡嫁入夫家的新媳妇们都想着早日尽掌内院管理大权,想来,妻子也不例外吧。
“你只管按章程行事就成。”
那拉氏蹲身一礼,看着丈夫领着两个大了的兄弟去了书房,想着自己这几年来被丈夫遣来的人诸般教导今日便要看成果,咬了咬牙,转身领着人跟着笑得温和的小姑子走了,小姑子很快也要大婚,她得在小姑子出嫁前接手王府事务。
书房里,弘英看着两个哥哥都低头忙事儿,吭哧半天,“大哥,你怎么不让嬷嬷们帮帮大嫂?”
弘普看一眼弘英,“这几年,为着怕她自幼丧母,在家里受的教导不够,我不是遣了许多人去?她学了几年,在那拉家也把自己的小院管理得妥妥的,如今不过是管的人事多一些罢了,无妨。”
弘芝放下手上的案卷,笑道:“三弟,你还是赶紧处理手上的事儿吧,别想偷懒。”
弘英心虚地咋乎:“二哥,我哪有偷懒。”
弘芝觑一眼这个同胎兄弟:“你别忘了,咱俩在额娘肚子里一起住了十个月,你心里转什么念头,我再知道不过的了。”
弘英哼道:“我在这府里还住了十几年呢。”
弘普唇角轻翘,打断两个偷懒弟弟的斗嘴:“昨儿趁着婚宴刺探的,问出是谁的人了?”
弘芝冷哼道:“去年阿玛不是借故狠踹了裕亲王的大儿子一脚?那小子遣来的。”
弘英不屑道:“没眼色的东西,他当自己真是个玩意儿呢,敢话里话外影射额娘,挨那一脚纯属活该,阿玛那会儿下脚就不该留情,怎么没废了他,大哥,他现在还敢来打探额娘的事儿,咱不能留手了。”
弘普眯了眯眼:“不过一个看不清楚时势的呆子,原也没把他看在眼里,没想到他倒还记恨上了,被人拿了当枪使也不知道的东西,着实蠢得很。”
弘英点头:“明知阿玛得汗玛法看重,明知阿玛的性情,他偏要摸摸老虎屁股,可不就是个蠢的。”
弘普一挥手:“这种东西,居然还有精神把心思动到我们府里,我看就不能让他太闲,老二,给他后院的那些女人支支招,搅搅风,女人们不争风吃醋,他的日子必然平淡无味得很,咱们得让他过得精彩点儿;再提供点儿药,让那个蠢货还是把精神花到美人们身上去吧。”
弘芝坏笑道:“他新纳的小妾,是个包衣,貌美心大,想来能重金购得查不出的助情之药以固宠争位,必是极喜欢的。”
弘芝话一落音,三兄弟一起笑了起来。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因为是新婚,弘普在处理外事之余,不免又花了些心力在府内的事务上面,只是,看着妻子急急在府里安插人手,弘普虽也理解,却有些说不出来由的失望,不过,想想额娘说的潜移默化四字,弘普松开眉头,罢了,只要没外心,就由着她吧,至少她没敢动额娘院子里的人,兄弟们身边的人也没动,至于府里一些钱权要害位置,不过都是奴才,放谁不是放呢。
看着妻子在府里站稳脚跟,看着妻子很有眼色地知道府里重中之重是额娘,看着妻子使着小心眼儿拐弯抹角地探测着自己的心,妻子虽也算有些手段,只是,在他的眼里,那些手段却都无所遁形,看着妻子在小计谋得逞后的得意,看她在得知自己确实不会纳妾时的喜出望外,看她在得知陪嫁出错后辗转反侧既而壮士断腕……如此种种,一路看下来,弘普觉得,这婚后的日子,虽没有父母的甜蜜,却自有一种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意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妻子一点一点渗入他的生活,弘普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她,让妻子知道王府里不同于别人家之处,只是,因为操心过甚,却止不住的疲惫,每在累得睡不着时,弘普总会跑到自家额娘身边,看着额娘十年不变的睡容出神,继而趴在自家额娘的炕上不知不觉沉入黑甜乡——在额娘身边、唯有在额娘身边,他才能这样舒适安然,无梦酣睡。
这些年,在额娘那儿,弘普时不时遇到几个弟弟和妹妹,不过,大家也都相视一笑,继而或拉着额娘的手,或枕在额娘的被子上闭眼休憩,大家都不说话,却觉宁谧幸福,对于两个小弟弟总仗着年幼爬到额娘被窝的行为,几个大的都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怜爱,弘吉弘宝虽也被额娘养到一岁,可他们记事晚,幼年与额娘相处的事全不记得,等他们记事时,额娘便一直在睡,这么些年,却是连额娘的声音也没听到的。
至于阿玛因着他们打扰他与额娘独处而生的怒气,弘普表示很无辜,他们也不想呀,可是,这做儿女的想额娘,这是天性吧,阿玛肯定能理解的。
雅尔哈齐对于几个儿女时不时借寅夜潜入的行为深恶痛绝,好吧,女儿是天性,恋母也便罢了,几个儿子自己不是打小就教他们男儿就当有铮铮铁骨,应该独立坚强,怎么一个两个的却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什么额娘肯定也想他们,所以他们睡不着就过来陪额娘……
雅尔哈齐咬牙,什么额娘想他们了,明明是几个小崽子自己想额娘了。
只是,看着儿女们坐在炕前的椅子上趴在炕上一会儿便睡得香甜的模样,雅尔哈齐是又生气又心疼,真真是百味杂陈,只能叹息着轻手轻脚把儿女们搬上炕,再给他们盖上被子,一边庆幸着,好在炕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