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在正中的费嬷嬷听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
一屋子人全都听玉儿说地狱了,倒把跪在地上的几人都忘了。
古人诚信鬼神,但凡解释不了的事儿,都推到鬼神身上,越是这样,越是畏惧,那种敬神畏鬼之心是现代的人不可能理解的,只从现代电视里看过乡村里神婆如何通过“鬼神”骗财,可见其一斑。
在这个时代,“鬼神”杀人,可一点不夸张。
玉儿说得口干了,才说了九层地狱,看看听呆了的一屋子人,抿嘴笑道:“我那是梦里见到的,也不知有几分真,所以,也从未与人说起。今儿听到费嬷嬷说到居然有人下药害人,不免想起这当年的梦境来,大家听过就算了,却不必再传,只平日多行善事就不惧的。”
一屋子人被她活灵活现的描述带得身临其境,早已汗毛直竖,哪像她这样轻松写意。一个个皆合什念佛,心底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勿要堕入这样恐怖的地狱。
庄亲王看着儿媳妇真纯的笑脸忍不住摇头,也只有她才能这样轻松吧。从第一次见到玉儿,庄亲王就知道这是个规矩善良的女子,从她的身上,你看不到一丁点的算计,她的一切,都如一个孩童一样摆在明面上,一点儿不加遮掩,那天他就看出来皇帝喜欢这孩子,他也喜欢呀!这样温善纯稚的孩子,谁不喜欢?
继福晋此时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已有些坐不直了,靠在椅背上手捂着胸口直吸气,费嬷嬷则已瘫在了地上。
看着两人恐惧的神色,玉儿坏心眼儿地想,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把先前无故跑到费嬷嬷杯里的药看成是鬼神所为。
早有那有眼色的仆人奉上茶来,玉儿接过自己那杯,赞道:“阿玛哈,你身边儿的人可真机灵,儿媳妇正说得口渴呢。”
庄亲王忍不住笑,这孩子的是个直白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加掩饰,又让人无法怨怪,待位卑之人不高傲,与高位之人相处不自卑。在她的身边,总能感觉到轻松,仿佛世间再没有一点阴霾。这会儿,连一个仆人做得好了,她也没忘了夸上一夸,语气真诚,全都发乎于心。
笑着的庄亲王指指一边儿的米公公:“这老东西跟了阿玛哈一辈子,没点儿眼色,阿玛哈早把他踢出王府了。”
米公公笑眯眯地微微躬身道:“能服侍王爷是老奴的造化,做什么事儿都是应该的。”
跟在庄亲王身边,没少人奉承他,可他就觉得今儿少夫人这话听得最高兴。
玉儿冲着米公公笑笑,低头喝茶,喝完茶后满足的叹息声让米公公的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庄亲王看了也不免觉得喜乐,这孩子,总让他有做玛法的感觉,看着她满足的神情,庄亲王心里居然升起了欣慰的满足感,让这孩子平安喜乐,居然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儿。
当然,这殿里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与庄亲王有同感。
在玉儿说地狱时,雅尔哈齐的堂兄指了一个下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下人知道庄亲王待自己的这些侄儿都是极宽和的,便依命给他抬了张椅子。连这会儿上茶也没少了他一杯。
“阿牟其,侄儿这下午还有个饭局呢,您看能不能把这事儿先处理完了再听弟媳妇儿说佛经呀。”
庄亲王看着那个没个坐相的侄儿无奈地道:“富纳,你都过了而立之年了,也该稳重谨慎点儿才是,大上午的就喝醉了,结果弄出这样的事儿来。”
富纳笑道:“阿牟其,侄儿知道你都是为了侄儿好,只是,这朋友相邀,侄儿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
再说今儿这事儿真不怪侄儿,侄儿在那儿睡得好好的,谁知道会有这样饥渴的妇人,大白日的就敢往侄儿身上扑呀,侄儿也是被害了呢。”
庄亲王拿这个亲侄儿没办法,富纳是妾氏所生,从小顽皮无赖,他这个做伯父的教也教了,训也训了,可他就一直是这个德性,再说,他也不作奸犯科,就是喜欢同一帮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厮混,倒也确实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庄亲王拉下脸:“你醉得连场地也分不清不成?”
富纳痞痞地笑道:“阿牟其,侄儿还以为是自己房里的人呢,醒了一看,却是个又老又丑的奴才,侄儿也很倒霉呀。”
庄亲王听了富纳的话,一个没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看看地上衣发凌乱、神情扭曲的费嬷嬷,心底觉得侄儿确实挺委屈,他自己家里也不少娇妾美婢,今儿被这样一个奴才给强了,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
可看看一屋子人,庄亲王把脸又扯了下来:“我还没问你怎么进了府里的呢!你倒说说,你喝醉了怎么不着下人找间房歇着,倒睡到了花园子里?这大冬天的,你有再好的身子骨儿也禁不住冻呀。
富纳挠挠头:“阿牟其,我喝醉了,都不记得了呀。”
庄亲王无奈地一挥手:“滚,滚回你家去。”
富纳笑嘻嘻对着庄亲王打个千儿:“那侄儿回去啦。”
庄亲王又嘱咐一句:“回去让你媳妇儿给你熬些去寒的汤药喝喝,滚吧。”
富纳一摇三摆地退了出去,庄亲王到底不放心,又让米公公遣人好好跟着,别让尤有醉意的富纳倒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