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们口中的大本事,黄五舅妈是真的有,这一切都是源自信息的不对称。
以前的各地学徒纷纷来沪地,在平安课业补习班里考处方药的使用证书,黄五舅妈就在其中瞎蹦跶,给人讲解报考流程,其实就是中译中,把补习班里的官方通知用土话翻译一遍,即便就是这么简单,她也得了学生们很多感激。
后来她又给平安制药公司保举了几个本地人员工,如今这些员工,个个都混成了小头目,有的甚至已经向中层管理人员冲刺了。
最妙的是,平安制药公司的高层主任们,偶尔也愿意应酬她几句话,喊她一声:
“黄五太太”。
所以黄五舅妈那是相当的有地位的,以至于她和黄五舅舅闹离婚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甚至还扬言要做新时代的职业女性,到平安去找一份工作,这份底气并不是凭空来的。
上海是个人情的社会,对官面上的消息往往不相信,总是觉得要再请托一份人情,心中才保险。
现在平安制药工厂对外大招工,日薪最低一个银元,往高了说没有上限,心动的人很多,就有人请托到黄五舅妈这里来。
黄五舅妈那是相当的得意,就给她们传授一些通过招工考试的窍门。要想招工成功,最关键的是要头脑清楚,会数数,一二三,百千万。另外,左右也一定要分得清。到时候一紧张,左脚右脚分不清了,就会出问题。
还真是别笑,平安工厂的招工,要是负责登记的书记员问一句:
“这是左脚还是右脚?这是左手还是右手?”
一下子蒙症住的人是极多的。
有一位太太,要往十多年前数,也算是上海的三流世家,如今虽然落魄了,可是还算识文断字,又手脚利落,辗转数人请托到黄五舅妈这里来。
黄五舅妈上下打量了一眼,品度过来人的人才水平,就笑着说:
“直接就去考试,肯定能过,阿拉能给你写个保票的。”
然而,那个太太却没有通过招工考试,就又过来请教黄五舅妈。黄五舅妈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了解平安制药厂的各种招工规定,又能用本地土话翻译一遍罢了。
这一回她还真是闲来无事,就坐了家里的钢丝儿黑胶皮包车,去制药厂打听情况,制药厂管理的很严密。招工办公室是大门敞开,欢迎四方咨询人员的。
黄五舅妈提了那位太太的名字,一百样儿的好话不要钱一样说出来,请书记员帮忙查一下原因。
书记员还是有点印象的,查询了一番,就告诉她:
“头发太多太长了,虽然她是想做书记员,可是总要先下工厂几个月,咱们这里统一进了工厂,要带一顶蓝色的小工帽,她就算是盘发,只怕也带不下那顶帽子的。”
竟然是这样简单的原因,黄五舅妈回去就告诉了那位太太,还故意怪腔怪调的嘲笑了人家一番。
那位太太真是争气,当天就去理发店剪了一个月份牌上的时髦短发,又过了三五天,成功的招工进厂了。
既然请托了黄五舅妈的人情,这个太太如愿之后一个月,就给黄五舅妈送了四块布料来。黄五舅妈很懂布料,她得意洋洋的检验一番布料,又在身上比划:
“虽然不是大牌,也肯定是南京东路的货。”
南京东路是绸缎店和布店集中的地方,也有很多知名的挂牌裁缝,还有一些南洋鞋帽之类的成衣店。品质上属于高档的购物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