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二人正是周文涛和张林,他俩一进屋当即朝张灏拱手,相比周文涛神色亲热,那张林几乎就是恭恭敬敬,完全把自己当成张灏的下属而自居了。
也不怪他如此做作,一连两次科举名落孙山,对于一向自负的他来说,那是何等残酷的打击?
如今蹉跎三年,千方百计的打探亲近二爷的门路,总算是日日到周妈妈屋里请安,时时孝敬周氏母女,这才打动人家帮着搭线塔桥,好不容易见到了张灏,求得一个难得的进身之阶,经由一名大臣的举荐,辗转几次才最终走入太子身边,凭借着其性子灵活,惯会察言观色的小手段,成了一名从七品的詹事府主簿。
可别小看这官不大,而且风险也大,但未来的收益却同样也是大得惊人,这官场最大的功劳不是开疆扩土,不是为国为民,不是日夜操劳,而是赫赫从龙之功啊!
只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等熬到太子登基称帝的那一刻,这身边之人可谓是一步登天了,所以此刻的张林当面对有提携之恩的张灏时,自是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这在官场之上也是常态。
笑着吩咐他二人入座,又命人重新换了一桌菜肴,张灏这才举起酒杯,笑道:“来,灏先饮尽此杯酒,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和两位兄长亲近,其错在我,这杯酒就算是赔罪吧,呵呵。”
说完一饮而尽,那周文涛和张林哪敢托大,赶紧笑着跟着饮尽杯中酒,张灏显然心情不错,竟想起身帮他俩把酒满上,张林赶紧诚惶诚恐的伸手按住酒瓮,苦笑道:“别别,这可折杀了哥哥,如今灏兄弟你贵为堂堂侯爵,又是咱张家的未来族长,不管于公于私,都当不起你如此客气,还是我来,还是我来。”
“这话就不对了,这酒场无大小,添为地主之人,哪还有不给客人斟酒的道理,再说今日这也算是家宴,长幼有序可不能逾越,还是我来吧。”
笑着举起一坛酒,张灏亲自给各人满上,除了张睿笑着安坐不动外,其他人都早已站起,尤其是张虎,几乎是浑身哆嗦的看着二爷给自家满上。
看出他们浑身不自在,张灏心中暗叹口气,满上酒后也未在亲自动手,甚至有些微微失望,就算是那性格老实的周文涛,如今也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这官场真是好大的魔力,能把人转眼间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一位唯唯诺诺,规规矩矩的油滑官吏。
随意说笑了一会儿,又同饮了几杯老酒,大爷张睿和他俩的关系一直亲密,此时也是谈笑风生,这二位这才缓过神来,渐渐放下拘束,谨慎小心的陪着说笑。
忽然周文涛诚恳的说道:“这次过来,正是要当面多谢灏兄弟,今日去吏部签到,被几位大人告知不用再去翰林院熬上几年资历,而是直接外放泉州府晋江县做个七品知县,那里地处海口,乃是堂堂的大县,物资丰饶,民心归顺,乃是一等首善之地。”
身边的张睿和张林同时露出艳羡的神色,虽说他二人如今都做着京官,不管是升迁还是环境都是最好最舒适的,可是哪个青年官员不想到外面去闯荡一番?尤其是做个一县之主的知县,那可是一言九鼎的父母官呀。
把玩着酒杯,张灏却轻声道:“虽是我关照的,可是没有进入翰林院呆上几年,到底是资历不纯,以后和同僚上司之间打交道,可免不了被旁人误解,这往后就要烙上我门下之人的印记了,你可得考虑清楚。”
这文臣体系自古就有个同年辈分的说法,进士及第,经由翰林院打磨几年,在外放做官,一直到累次升迁得以还京,最终得以封侯拜相,此乃是自诩正统出身的文臣们最自得,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论资排辈,乃至于谁和谁同年参加科举,谁和谁做过哪一年的同僚,甚至是籍贯,座师举凡能牵涉到一起的话题,都是互相照应的前提,不管是官做到哪一级,只要是比自家早几年参加科举的前辈,都得规规矩矩的先行礼,然后才按照彼此官位来叙话,所以这官场势力最庞大的一群进士及第的文官们,上千年来牢牢把持着国柄和话语权,就是靠着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和联系。
其他途径进身的官员天生就要矮人家一头不说,走到哪都会被排挤瞧不起,升迁更是和正统官员不可同日而语,不被无所不在的刁难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所以张灏才有此提醒,毕竟周文涛可是堂堂的探花郎,不经翰林院出身,按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自毁前途,终生都要和张灏同进退,荣辱与共了。
周文涛洒然一笑,正色说道:“做官不是图的荣华富贵,不是图的结党营私,我周文涛只想在有生之年能为国为民做出点实事,管他人说三道四又何妨。大丈夫心怀坦荡,世间毁誉可万万比不上能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来的舒服,那才是我的生平志向。”
“好,文涛贤弟果然是位胸襟磊落的男子汉,哥哥敬你一杯。”张林和张睿同声赞叹,心中更是惊喜,如此一来,他二人可勉强拉近和周文斌之间的无形差距,起码大家都算是安东侯一脉,日后彼此交往时,心中也不会心存芥蒂,大感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