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口沫横飞的阐述着自己的高论。这个男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眼窝深陷,颧骨微凸,唇上留着八字胡,看似其貌不扬,但不可否认,他的口才很好,所讲的内容也极具煽动性。听众不多,只有一个人——新任两广总督徐世昌。经过多年的官场历练,徐世昌已经变得极为内敛、沉默,但是三十六岁官拜两广总督,加上他翁同龢高徒的身份,让人不敢小瞧。演讲已经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除了偶尔打断问些简单的问题,徐世昌大多数时间都在点头,或者“恩”、“不错”的表示赞同。
“……当今大多学堂仅言孔子修已之学,不明孔子救世之学。此乃言及表面而不至真理,导致儒学魂不附体。草民开万木草堂之初衷,乃为天下士子谋一个钻研孔学真谛之所,现编有陋作《新学伪经考》。制台大人才高八斗,又是翁门高徒,草民斗胆,愿请制台大人指点!”演讲者终于停下,并且完成了最后的自我推荐。
徐世昌接过那本“巨著”,然后赞赏道:“广厦一番高论,让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康有为拱手道:“制台大人抬爱,让草民感激万分,自草堂成立以来,草民已成天下异端!”
徐世昌十分慎重的打开那本线装书,然后一边仔细阅读一边说道:“异者,不凡也!广厦此论真乃醒世良言,经国良策,可惜……”
康有为以为徐世昌不赞同自己的观点。连忙道:“草民论中有不妥之处,还望制台大人指正。”
徐世昌一副惋惜的表情道:“可惜广厦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朝廷所用……”
徐世昌的大喘气,让康有为心里提起又放下,他拱手道:“草民一心为国,但苦于报国无门,不过草民不会放弃,定然要为我大清开辟一条治学、治国之路!”
徐世昌心中一笑,然后道:“广厦,醒世之言定要广传于世才能醒世。你在民间开学堂授徒,每日又能传于几人?若不嫌弃,本院可向文廷式、文大人推荐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康有为压住心中兴奋,连忙跪倒道:“制台大人抬爱,让草民感激不尽,若他日草民得通大途,全拜制台大人所赐!”
“广厦客气了,本院这就修书一封,凭此书信。你可直通京城!”
按理说,文廷式虽然是1890年新科罢了,怎会让康有为如此兴奋?原因就在于文廷式有一个不得了的老师、一个不得了地学生,还有对变法狂热的执着。自从光绪亲政,帝师翁同龢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朝中无不以成为他的门生为荣。而在翁同龢所有的学生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有“翁门七子”之称的汪鸣銮、张、文廷式、徐世昌等人。这七人都是才高八斗之辈,而且以他们“皇帝同学”的身份,升官自然也会比一般人快得多!若说文廷式的老师厉害,那么他的学生更是不得了,因为翁同龢见了这个学生地学生也得下跪——她就是光绪最宠爱的珍妃!
光绪1889年2大婚。共娶一后两妃,人选全由慈禧敲定。其中皇后不是别人,正是慈禧亲弟弟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即隆裕皇后。这个皇后容貌丑陋(但是很端庄)。马脸高额,瘦弱驼背,突眼露齿。光绪极为不满,但也无奈。慈禧选自己的侄女为皇后,为的是朝政交给光绪后,还能利用皇后来控制和操纵皇帝,起码可以通过皇后监视和掌握皇帝的一举一动,因此光绪与这个皇后几乎成了敌人。光绪的两位妃子是瑾妃和珍妃,二人是亲姐妹,但相貌性格却大不相同。瑾妃相貌一般,远远比不上珍妃,而且性格脆弱;珍妃貌美端庄,性格开朗,活泼机敏,颇有见地。年轻人都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年轻的光绪也不例外,但是作为傀儡帝王,他失去了这种资格。当光绪对这场大婚几乎绝望的时候,珍妃地入宫犹如一块石子投入一潭死水,吸引了少年帝王的兴趣,也满足了年轻人对爱情地渴望。正是珍妃对光绪的同情和体贴,让光绪对未来又充满了憧憬和热情,他对珍妃的宠爱自然也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为了帮助光绪处理政务,同时加大帝党的势力,文廷式顺理成章的被珍妃推荐给了光绪。经过一番接触,光绪发现文廷式这位素以评论时政、忧心国事的著名清流人士很有才华,颇有政治见地。趁着大考,光绪帝亲拔文廷式为一等第一名,升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日讲起居注。文廷式志在救世,常言“中国积弊极深”、“命在旦夕”,提出“
,不变则亡”,主张通过变法来达成“君民共主”的他被光绪帝重用后,对光绪帝很有影响,引发了光绪帝要改革政治及摆脱束缚而有所作为的**,可以说是光绪变法思想的启蒙老师,同时文廷式地思想对康有为也产生了不少的影响。
在桌案上书写片刻后,徐世昌将一封推荐信交给了康有为,并一直把他送到总督府门口。看着康有为千恩万谢的离去,徐世昌的心腹幕僚周学熙不解地问道:“大人,袁中堂怎的对这康有为如此重视?又是赞助他成立孔教,又是帮他建万木草堂,现在还要您亲自向朝廷推荐他!”
徐世昌笑道:“呵呵,我开始也觉得难以理解,不过通过方才的接触,发现袁大人这招高得很!缉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周学熙笑道:“呵呵,总听制台大人说袁中堂如何如何高明,让缉之心里向往得很。不知何日制台大人为我引见?”
徐世昌道:“应该不远了……对了,袁中堂传来名单上地人可曾找齐?”
周学熙道:“我查了下,重要的基本已经找到。象梁启超等人现在已经拜在他门下,所以……”
徐世昌笑道:“那就好,看来我这义弟早就想好了这一出!走,帮我起草奏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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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深夜,紫禁城御书房。
年轻的皇帝揉揉眼睛道:“再给朕沏杯新茶!”
一旁的小太监沏来一杯茶道:“陛下,已经三更,您该歇息了……”
光绪不耐烦地道:“不行、不行,明儿个还得上朝,这些奏章还未批阅!”
小太监本来还想再劝,门口突然传报:“珍妃娘娘觐见!”
传报声还未停下。珍妃已经跨进了书房。对珍妃的行为,光绪根本毫无责备之意,反而一扫刚才的疲惫开心的问道:“爱妃你怎的到这里来了?”
珍妃施礼道:“陛下,您该就寝了,政务再重要也没有龙体要紧啊!”
光绪道:“爱妃有所不知。七月开封府闹洪灾,知府孙云锦多次上奏请赈,可工部营缮司这帮大臣竟然把他的折子压到现在!”
珍妃走近附耳道:“只怕又是太后的主意吧?”
光绪点头低声道:“是啊,若是多一分银子拿去赈灾,那花园子就小一圈……有时候朕真感觉力不从心!”
珍妃道:“陛下,您别想那么多了。已经三更,赶紧歇息吧!”
光绪指指案上一摞奏折道:“这是各部积压已久的奏折。基本跟孙云锦的差不多,不是赈灾的就是练兵地……你说朕能睡踏实吗?”
“既然陛下要做忧国明君,那臣妾就不劝您,不过臣妾要在这里陪您。”珍妃将手放在光绪肩上,然后轻轻的揉捏。
从四岁在太和殿正式即位起,光绪就被慈禧抓在手里,或当作争夺权利的利器,或作为显示威严的权杖,更多的情况下,则当作她御案上不可缺少的摆设。如今。光绪终于亲政,年轻帝王心里积压已久的豪情被从新点燃。象所有年轻人一样,面对“懦弱”、“无能”之类的评语,他要证明自己。然而慈禧就像一座山、一条河。不仅给了光绪压力,也让他感觉难以逾越。对于光绪的心理,只有珍妃最能理解。因此她总是能够适时的给光绪以鼓励,让光绪地“虚荣”在她面前得到最大的满足,这也是她能够得到光绪恩宠地原因!光绪溺宠的看看珍妃道:“先回去歇息吧,这批阅奏折闷得很!”
珍妃俏皮的道:“不,臣妾要在这里陪陛下。要是陛下怕我闷,就让臣妾陪您一起批奏折吧?”
陷入爱河的人智商都是零,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光绪打开一份奏折道:“也好,爱妃主意多,这份奏折朕一直拿不定主意。”
“哦?写的什么?”
“两江总督袁世凯、两广总督徐世昌、湖广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刘铭传联名上书,准备在苏、、赣、闽、浙、湘、鄂、桂、粤、台十省修建铁路。”说罢,光绪又拿出一份奏折道:“另外,云贵、四川两个总督也上了奏折,说愿意在治内修建铁路,与九省铁路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