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出了总督府,带着几个亲卫直接奔钓鱼巷。当他赶到的时候,原来热闹非凡、灯红酒绿的钓鱼巷此刻漆黑一片,所有的妓院都关上了门,街道上冷清无比。来到凤来楼门口,只见里面桌翻椅倒、混乱不堪,上百个女子被赶在一个大厅里,而数十个嫖客则抱着头蹲在地上。
见袁世凯到来,樊増祥与邓华熙二人立刻上前行礼,袁世凯打断道:“不必多礼,说说怎么回事?”
樊増祥道:“启禀中堂大人,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凤来楼总管、老鸨、账房等管事之人一并擒获,此刻正在后堂审讯。只是这里一个叫沈月琴的女子不愿就擒,她与十几个女子在上面一间房内负隅顽抗……”
袁世凯对一旁的袁家兴问道:“十几个女人就让你们束手无策了?你们平日里怎么训练的?”
袁家兴委屈的道:“樊藩司说要将那个沈月琴生擒,所以我们不敢用枪。可这些女子个个身怀武艺,而且暗器功夫了得,她们居高临下,楼梯又只容两人并行无法强攻。我们几个兄弟刚靠近门口,就被飞刀所伤!”
袁世凯看看大厅一边,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向二楼,正对着楼梯的房间房门紧闭,几个亲卫持枪在一楼警惕的看着那个房门。此时一旁的邓华熙解释道:“中堂大人,据这里的老鸨交代。这个沈月琴来历甚是神秘,似乎谁都不知道她的出身,而且几乎跟两江每个官员都有联系。下官觉得,她身上应该有重要的线索……”
袁世凯对一旁的易江北问道:“江北,你可知道这沈月琴的底细?”
易江北道:“回中堂大人。小民只知道她是这里地头牌清倌,能歌善舞,自从开张就是凤来楼的招牌。现在那些跟她一起的姑娘们也是她带来的,平日里不常与外人交往,只给她伴舞、演奏……”
袁世凯问道:“劝降了没有?”
樊増祥道:“回中堂大人,下官和邓侍御都劝了半天,可她就是不降,而且传话要与您……”
袁世凯笑笑道:“家兴,给里面传话,就说我来了!”
袁家兴走到楼梯口。向二楼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家中堂大人来了,你们快快出来投降!”
不一会,门分左右,一个清秀女子走出来道:“我家小姐说了,让中堂大人上来说话!”
袁世凯在一张亲卫扶起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笑道:“跟你家小姐说,我没兴趣跟她卿卿我我,她也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所以单独相见就没什么必要!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还不出来我就让手下将这间房打成筛子!”
袁世凯的话停下一会,里面飘出天籁一般的声音:“听闻中堂大人英雄盖世。怎么连我这等女子都不敢见吗?”
袁世凯笑道:“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
“您怎知没有必要?”
袁世凯道:“跟你见面我没有好处,只有风险,所以……”
“哈哈……中堂大人,小女子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不过我还有保命地资本,而且是你一定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才厚颜相请!”
袁世凯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感兴趣?”
“中堂大人,你派一心腹之人上前,我把凭证给他。由他转交。不过你要发誓,仅仅只能你一人看见!否则,这里的好处我们谁也得不到……”
袁世凯对袁家兴一点头,后者立刻跑上楼梯道:“交给我吧!”
不一会。袁家兴接了东西跑下楼来,将一张折好的白纸交给袁世凯。袁世凯起身向前走两步,然后展开纸张。只见上面用盖用印章盖着一个红色大印,印纹七寸见方,图案的上边饰双凤朝阳图,左右边饰行龙图案,下边饰海水江牙的图案,印面的文字为:“太平天国金玺大道君王全奉天诛妖斩邪留正”!看了纸张上的内容,袁世凯手里下意识的将纸张一收,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太平天国的天王印玺?!
要说为什么袁世凯能够认得这是洪秀全用过地印玺,因为还有一枚图案相同的印玺收藏在军机处,而且袁世凯还见过!同治三年,曾国藩攻破天京,并在天王府,也就是现在地两江总督府,寻获金玺一方、玉玺两方。虽然两方玉玺中有一方为批奏所用(上面只有“旨准”二字),不过其他两枚却是真正的天王印玺。曾国藩在将三枚“天王印玺”送呈清廷时,准备把玺印作为以后修史参考用,并在上奏折中提出“所有伪玉玺二方,金印一方,臣当差送军机处,俾方略馆有所考焉。”——说白了曾国藩就是想把自己的名字,以功臣的身份写在史书里。于是,这三枚天王印玺后来就被存放在军机处的汉屋(军机处对外联系的部门)。开始的时候,这三枚印玺还被军机处官员们当个宝贝,久而久之,进入军机处的人都可以将其拿出来玩玩,更有甚者竟然将其当作镇纸!同治四年,军机处有位满章京萨隆阿入职,他垂涎那用百两纯金打造的金玺,竟然偷了出去,化成金条给花了,导致一个国宝永远消失!袁世凯在刚刚入职军机处的时候,也被分配在汉屋。作为一个后世来地人,对太平天国起义的意义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也就对这个玉玺颇感兴趣。
愣了片刻袁世凯再次展开纸张仔细观瞧,不一会便确定了这玺印是真品所盖,而且上面印泥还未完全干透,显然是刚刚盖上去的。由于这次袁世凯看得仔细,所以他同时也看到了玺印旁边地一行小字:天王印玺,金、玉、木三尊,得三印者,可得天王藏宝!金、木二玺在此,而中堂大人可得玉玺!
就在袁世凯发愣的时候。沈月琴又道:“若是中堂大人还是觉得不感兴趣,那小女子便要‘玉石’俱焚了!”
袁世凯笑道“哈哈……沈小姐果然有魄力!我可以跟你单独谈,不过不是我上去,而是你下来!”
沈月琴道:“难道中堂大人这么信不过小女子吗?”
袁世凯道:“首先,现在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其次你我素未谋面,我当然信不过你。先不说你地话是真是假,若是我上去,被你扣下做人质,呵呵……到时候我哪儿哭去?如果
,我以名誉担保。没有人会为难你!”
总督府一间偏房内。
袁世凯端坐在上席,打量着眼前地倾城之颜:“沈姑娘不仅才貌出色,而且果敢机敏,让男子都汗颜啊!”
沈月琴盈盈一福道:“月琴一青楼女子尔,中堂大人过奖了。”
袁世凯道:“现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就不绕弯子了,现在你要向我证明两件事情,否则……”
—
“中堂大人请讲!”
“第一,你的身份;第二,宝藏的真伪!”
沈月琴笑道:“小女子不就是普通的青楼……”
袁世凯打断道:“没有价值的人我是不会留的。而且你只有一次机会来证明你的价值,所以要珍惜……”
看着袁世凯的表情。沈月琴道:“我随母姓,家父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
“证据呢?”
沈月琴拿出一块玉牌道:“此乃家父之物还有手书……”
袁世凯压住心头的震惊,然后展开那封信件,其内容是石达开被俘之前写下的遗书。那个玉牌显然是一个大印地印面部分,只不过被人从中间割下,其中文字是:“天平天国左军翼王”!
袁世凯抬头道:“我怎知这些是你之物?而且也从未听闻石达开有个姓沈的妻妾……”
沈月琴酸楚的说道:“母亲与我一样,自幼去了双亲,流落金陵青楼。咸丰六年(1856),父亲受天王诏,回天京辅政。在金陵与母亲一见钟情。就在二人准备成亲之际,父亲受天王两个兄长陷害,出走天京,当时我母亲也随军而去。父亲率军转战广西之时。母亲怀上了我,无奈下,他只得将母亲秘密送至常州安置。我长到三岁。常州被刘铭传攻破,当时我与母亲逃到安徽雉河集。我七岁时,母亲病死,从此便跟着父亲手下一个亲信流落江湖……”
袁世凯道:“编得倒是挺圆……”
沈月琴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中堂大人若是不信,可向台湾巡抚刘铭传养女刘淑婷证实。淑婷姐乃太平天国列王任遵书之女,这件事情朝廷不少人都知道。据说原来刘铭传因淑婷姐身份被弹劾之时,中堂大人曾经出面作保,相信您也应该清楚。我从出生到三岁,一直与淑婷姐在常州。常州兵败,她被刘铭传收养,我们就此失散。我十五岁时访得她与刘铭传闲居安徽,于是又与她相见。去年淑婷姐随刘铭传赴台,路过此地,她还特地来看过我!”
此时袁世凯已经信了大半,他脑子一转,然后将东西收起道:“这些东西先存放在我这里,核实后再交还。身份就算你证明了,下面说说天王宝藏!”
看到父亲的遗物被袁世凯留下,沈月琴似乎知道这是注定的一般,她依然口吻平淡的道:“当年太平军转战各地,虽然从民间抢夺的财物不多,不过几乎所有官府、衙门的存银都被搜罗一空,数额也非常巨大,而且全部集中在东王杨秀清手中。当时东王杨秀清声望已经高过天王,再加上这笔宝藏,于是他就有了取天王代之,或者脱离太平军自立为王的意图。最终他选择了夺权,结果中堂大人应该知道……”
“天京内讧,太平军由盛转衰!”
“天京内讧,东王被杀之后,这笔宝藏一部分被天王所得,另一部分则落入我父亲手中。天王当时假意招我父亲回京辅政,实为夺取这批财宝,而父亲为了表达忠心,把这笔钱如数上交。得到宝藏后,天王担心再次外流。派人藏匿了这批财宝,并且将藏宝地点与开启方法,暗藏在后来铸造地三个印玺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天王印玺有两套的原因!尽管父亲交出了宝藏,但他是当时还活着地、唯一的知情人,加上他又有功高盖主之嫌,天王处处提防,并唆使两个兄长陷害父亲,欲将其除去。无奈之下,父亲只得率军出走……”
袁世凯皱眉道:“可这些印玺为什么会在你地手上?”
沈月琴喃喃道:“当年这批宝藏被杨秀清分成两批藏匿。其中一批在安徽,也就是我父亲得到的那一批。父亲将宝藏如实上交之后,天王着令他派兵将其押运回天京。当时父亲没有过多的想法,为了路上安全,他派手下一个最忠诚的得力亲信,陈元浩负责押运。在押运队到达天京之时,天王为了守住保证财宝的秘密,竟然要将押运队全体官兵处死!陈元浩侥幸逃脱,将此事报告了父亲。当时父亲虽然气愤,不过他以为天王要这批宝藏。是为了支持太平军继续北上征战,保证安全自然重要。加上当时关于父亲欲夺权的传闻很多,于是他就忍了下来,而陈元浩也成了已死之人。不料此后不久,天王不顾战局危急,开始大盖宫殿,扩建天王府,父亲因此与天王争吵一场,两人不欢而散,从此仇怨就越积越深。也就是那个时候,父亲觉得太平军这样下去。必定要衰败,他生出了带兵出走的想法。带兵离去,意味着今后一切军费必须自负,因此父亲暗中留意宝藏下落。准备找机会把这批宝藏找出来,作为今后单独作战的经费。皇天不负有心人,父亲买通了天王身边一个侍卫。得知了印玺地秘密。当时父亲官拜‘辅政义王’,所以有权动用天王印玺,本来他想找机会,将三个印玺一并偷了再离开天京,无奈天王动手太快,他要是再不走就有杀身之祸。最后在只拿到木玺的时候,父亲便率军出走。
“出走之后,父亲率军转战广西,战局不利加上缺钱少粮,手下将领逃地逃、叛的判,还有不少人带了部队东返天京,部队从50锐减到不足10万。就在父亲为没钱扩军头疼地时候,母亲怀上了我,于是父亲派陈元浩带着木玺,将母亲秘密送回常州安置,同时密令他寻找机会,潜回天京,寻找宝藏。可惜母亲到了常州后不久,天京就连连受到攻击。一直到父亲战败被俘以及他的遗书传来,陈元浩也没有查清宝藏下落,所以那个木玺一直在他身上放着。母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陈叔叔,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此后,我们就一直流落江湖……”
袁世凯打断道:“等等,你的意思是金、玉二玺,就是曾国藩得到地那两个?”
沈
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