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的是白色裙子,血渗出一点,显得特别惹眼,而我本身的淤青体质,使得伤痕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犹如一条又宽又长的酱红色小蛇,一半在手臂,一半在后背。
药水还没下来,轩妈妈的眼泪已经滴落在我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我小声的“哦哦“了两下。
轩儿赶紧抽了纸巾给他妈妈擦眼泪,却贴心的跟我道着歉安慰着我:“尘儿阿姨,对不起,刚才妈妈掉了眼泪在你的伤口上,有点疼是不是?妈妈给我搽药的时候,也经常掉眼泪,忍一忍就好了。你看看我,都已经好了。“
轩儿掀起自己衣服露出背给我看,伤痕虽已变淡却清晰可见。五、六条宽而长的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烙在了轩的背上。
我把轩的衣服拉下,轻轻搂着他。我的眼泪也不忍不住涌了出来。想到孩子受的那些苦,也难怪轩儿妈妈看到我的伤口忍不住掉眼泪。今日见识了牧父亲的失控,可以想象,他的抽打有多么狠,而轩儿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而已。
轩妈妈默默的给我擦着药,默默的流着眼泪。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观察着她。
她的样子应该就是牧父母心中的标准媳妇吧。
体态丰盈,脸盘圆润,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贤惠得体,这些词似乎可以准确无误的用在她身上。
但此刻的她陷在自己的悲伤中。我们今天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但我还是忍不住的说:“轩儿妈妈,他爷爷有暴力倾向,你们为什么不带着轩儿单独出去住呢?“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无奈而心酸:“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太难了。“
当时听她说这话时,觉得不可理解,不就是和公公婆婆分开住吗?何难之有?况且家里这么多的房子?时隔多年之后,才明白,在专制的姜家,有时貌似小小的一件事情,也会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
擦完手臂的药,轩妈妈轻轻问我:“背上也擦一擦,你把裙子脱了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不要,轩妈妈却有些执意:“尘儿,没关系,我敏涵对你来说,或许只是见了一两次面的陌生人。但你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家里吵吵闹闹十多年,你的名字已经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姜家。不提你的名字,好像吵架的级别和档次都不够似的。”
我心里一丝苦笑。
敏涵绕到我的背部,未经过我的同意,解开我的上身裙子的扣子,柔柔道:“伤要擦点药,这样伤痕不会粘到衣服上。等血迹干了,黏在衣服上,撕下来会很痛的。”
轩儿认真的点点头:“是的,尘儿阿姨,要听我妈妈的话。上次我就是这样,血粘在衣服上,撕下的时候很痛很痛。”
执拗不过,任由敏涵解开了扣子,给背,上了药。
弄完之后,和敏涵面对面,却好像熟悉了不少。
敏涵细细的打量着我,眼底晦涩难懂,语调慢慢的说:“今天见到你,才终于明白牧……大哥,为什么一门心思在你的身上了。”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敏涵抬眼对我笑笑,温柔又包容:“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吧。大哥和灿虽然长相有几份相似,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大哥只要站在人群中,就是出色耀眼冷峻的那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才能得到他的爱?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想知道答案。可就算你的名字十多年来一直在这个家里游荡着,始终是牧父母嘴里的狐狸精。狐狸精是什么样的,妖艳媚俗,勾魂慑人?
敏涵和我相视一眼,都不由得一声苦笑。
“第一次见到你,你的长相气质,好像是给大哥定制的。七月份的时候,看你和大哥吵成那样,我也挺羡慕的,你们俩敢恨敢爱,你在他面前也任性凶狠。今天你来我家,你奋不顾身的护着轩,当时事发突然,你的本能反应,就是你长在骨子里的善良。你那么无畏,可又那么胆小,刚才楼下吵架的时候,你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这样的女人男人都很疼惜吧,尤其像大哥那样的男人?”敏涵笑意温柔的看着我。
我抿着唇,回国后和牧之间的风风雨雨,滋味难言,我自己都分辨不了牧的真心假意,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若是怜惜,现在的不闻不问,可以逃避又算是什么呢?
敏涵的那番话,那种神态,那种淡然,时隔多年之后回味,才明白其中滋味。而我和敏涵、轩儿之间的爱恨纠葛,那天只是一个序幕揭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