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梁端阳皮笑肉不笑,厉声喝道。
“淡雪!将铁钩子烧红了拿过来!我看她究竟知不知道!”
淡雪原是季明珠的丫鬟,被梁端阳收用之后,一直被香兰排挤,只能在梁端阳身边做些杂活,现在见香兰失势,岂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应了一声,飞奔往厨房去烧铁钩。
香兰从小伺候梁端阳,深知她面美心毒,特别是牵扯了卫长卿的事,更是扭曲如魔鬼一般,那铁钩子也不是吓人的把戏,瞬间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瘫倒在地。
“县主,奴婢真的不清楚,可是、可是前些日子,昭华夫人来访时,公子他也曾来过厢房,见奴婢碍事,便遣奴婢去倒茶,会不会是那时……”
梁端阳可怖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但随后尖尖的护甲却又嵌进肉里。
原来卫长卿偷听了自己和昭华夫人的对话,早就计划后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可惜天也不帮他,到底让明珠那个比泥鳅还滑的女人溜出了她是手心,难怪那日他谎称从宫中回来后,一整夜都阴着脸,无论自己如何挑逗讨好都无动于衷,当时只道是献帝说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现在想来,必是花了大价钱雇人去偷新娘,偷到手才发现是个赝品,自然是火冒三丈了!
梁端阳越想越气,而此时淡雪正巧烧了铁钩回来,见香兰已经招认,不由大失所望,正想折回,却不料梁端阳一把抢过,将火红的铁钩噗地刺进了香兰的左颊。
一声惨叫伴随着焦糊味传出,香兰双手朝着脸颊乱抓,企图将火钩子从肉里拔出来,却连手掌也被烫得皮焦肉烂,无助地满地打滚。
“你以为我那么傻,当真会相信你的鬼话?若不是你蓄意隐瞒,卫郎怎能如此轻易听了我的话去?两面三刀的狗奴才,还妄想谁轻饶了你?”
所有在场的下人几乎都吓呆了,不敢相信梁端阳身边最得势的大丫鬟竟是如此下场,连蒋蕊都侧过脸去不忍直视,虽然眼前这小贱人是活该,但女儿的手段也有些实在歹毒得过了。
香兰被人拖了下去,梁端阳依旧怒气未消,气势汹汹带着奴仆们朝后头的卧房而去。
听说蒋蕊来了,卫长卿便没有出来,前几日献帝答应等姬尘卸去兵部侍郎一职,便下圣旨让他接任,镇西侯因他痛失爱子,这层芥蒂这辈子很难消除了,何况现在的镇西侯府已经大不如前,卫长卿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去攀附,横竖镇西侯府的人对他都没有好脸色,他也懒得卑躬屈膝去自讨没趣。
那日他对端阳谎称进宫去见献帝,然轿子到了半路却绕行到了京郊的小院,这是他低调购置下的,预备着将明珠劫出来之后就当作禁脔囚在此处,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花大价钱找的那几个江洋大盗,竟是些没有脑子的草包,让他的美梦付之东流,为了不节外生枝,卫长卿先命人杀了银麟,扔进柳林河中毁尸灭迹,复又找人杀了那几个江洋大盗灭口,这才没让此事查到自己头上。
眼下,他心情不是很好,明珠嫁给姬尘这件事已是覆水难收,尽管马上就要从姬尘手上抢过兵部侍郎的位置,可是他却从他手中抢走了明珠。
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危险又诱人的谜,他仿佛能猜出谜底,却又无法揭开谜底,这种急于知道真相的渴望,混杂着他对季明珠的怀念,让他内心空出很大一块,几欲发狂。
卫长卿走到博古架边,按下碧玺兽头机关,博古架慢慢从两侧分开,他从墙上凹槽中取出一幅卷轴展开,画上春光明媚,紫藤架下的石桌旁,有一年轻女子杵着下巴,拈起桌上玛瑙盘中的石榴子正往唇边送,那女子若论容貌,不及梁端阳一半,并不算特别的美,可那慵懒舒适的姿态,迷人的浅浅笑意,都像磁石般吸住了卫长卿的双眼。
这是他瞒着梁端阳亲手所画的季明珠,他每每回忆起季明珠,眼中心中都是她曾经最美好的模样,至于她遭受酷刑,浑身爬满蛆虫的惨状,他则是选择性失忆。
卫长卿的手指摩挲着画中的季明珠,仿佛抚着明珠白润酥软的身体,眼中有汹汹烈火在烧。
而梁端阳不请自来,闯进卧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顷刻崩塌,梁端阳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女人,居然还被卫长卿悄悄画了下来,藏在他们日日欢好的卧房之中,隔着墙壁,嘲弄般注视着她。
“端阳!”
卫长卿本以为蒋蕊的到来,至少也会让梁端阳在半个时辰内无暇分身,没想到她此刻竟出现得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梁端阳已经冲了过来,从他手上夺过画卷。
“没想到!没想到啊卫长卿,你是不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她?在你心里,这个早就化成白骨的贱人才是你最爱的,对不对!”
卫长卿试图挤出个轻松的笑容来缓和气氛,伸手欲要抚上梁端阳的肩膀。
“端阳,你误会了,我只是……”
他想找个借口搪塞,可是季明珠的画像就摆在面前,铁证如山,什么借口都显得如此苍白。
见他语塞,梁端阳双唇颤抖,三下五下将那张微微含笑似乎在嘲讽她的脸撕得粉碎。
“卫长卿!三载夫妻,我对你可谓挖心掏肺,百依百顺,为了你不惜众叛亲离,可你呢?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贱人!连个同名的女人都能把你的魂勾了去!不惜用尽手段也要从姬尘手上抢夺她,如果今天我娘不来,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你把我置于何地,你把我梁端阳置于何地?”
卫长卿的目光追随着画纸的碎片,闪过一丝痛色,但他也明白稳住梁端阳更为重要,特别他听出梁端阳语气中不对,又发觉蒋蕊看他的眼神充满解气,便知道大婚那日做下的勾当约莫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