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冬柿,今天日语口译的课你不上啦?”
室友临出门之前好像是这么问了她一句,源冬柿眼睛仍旧盯着手机屏幕,此时手机右上角显示她还有七百多体力,这是她今天氪金买的,准备今天一定要给茨木童子刷出一套暴击破势。
她想了想,还是说:“你们先去吧,我把体力用完就去上课。”
“沉迷游戏的少女。”室友啧啧摇头。
她嘿嘿笑着,一边点开了御魂,一边说:“如果到放学我还没出现在教室里的话,就帮我带回一份鱼香肉丝盖饭吧。”
“行,还是堕落街那一家老字号吧。”室友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门外晴朗的光纤撒了室内一地耀眼金芒,源冬柿眯了眯眼睛,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那是个平常不过的夏日午后,重庆的夏天如同高温中的蒸笼,感觉皮肤都像是被溺毙在空气中无法呼吸,她穿着熊本熊的睡裙,躺在凉席上,将被子踢到了一边,耳边偶尔传来几个女生在门外抱怨钱包又在朝天门被偷了,以及为什么每次去磁器口都被挤成狗。
她索性戴上了耳机,茨木童子每每出招时霸气的喊声便离她更近了一些,她还暗暗想福山润的声音真是好听。
刷完一轮御魂出来,她收到了会长的消息。
会长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偶尔会来她们系蹭课听,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了起来,虽然每次见面都是点上一个鸳鸯锅,面对面打开手机组队打御魂,然后一只手握手机,一只手用筷子夹了毛肚在锅里涮,。
唯一不同的是,北方人会长吃不了辣椒,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的后果就是偶尔涮错锅,然后在吃下之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每到这时候,源冬柿就幸灾乐祸笑,看着北方朋友被辣得生活不能自理,大概是每一个西南同胞的恶趣味。
会长说今天来蹭课了,但是没有看到她。
她如实说了今天逃课肝御魂。
“暴击破势啊,不刷简直是浪费人生。没有破势的茨木童子还有什么意义!”
会长那边发了一个金馆长掩面哭的表情:“好好好,等会儿约一发防空洞,别肝过头了。”
源冬柿笑了笑,回复她:“你不怕辣?”
会长:“学习吃辣,回郑州嘲讽同学去。”
源冬柿乐不可支,回复了一个半老徐娘优雅地端着红酒杯的表情:“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之后的世界,便是福山润阪口周平子安武人岛崎信长在耳边此起彼伏,她没有听见原本在走廊上讨论着周末去哪儿玩的女生惊慌失措的惊叫,也没有注意到隐隐的焦味。
其后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火焰逐渐将她包围,吞没了她,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啪的一声炸开,然后砸落在她的脚上,仓促间拉掉了连接手机的耳机,那时正是新一轮御魂开场,她的晴明召唤出了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手游里晴明的开场:
“目覚めよ、時は来た!”
醒来吧,是时候了。
那时候源冬柿是觉得有些讽刺的,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然而没想到,她会再醒过来,并且忘掉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还只认为眼前的平安时代,对她述说爱意的晴明,都只不过是她做的一个虚幻而瑰丽的梦。
只是无论是鱼香肉丝盖饭,还是防空洞火锅,都已经吃不到了。
源冬柿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里。
她的脸埋在松软的雪层中,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是否仍在呼吸,她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然后用手撑着身体,朝前爬了几步。
此时天色仍是一片漆黑,她的视野模糊不清,雪花撞到她的脸颊上时,她才能感知到这越下越急的雪,她咳了几声,然后手肘一松,又摔回了雪地里。
她曾以为没有暖气的南方是最可怕的存在,连日不见阳光,潮湿的褥子,第一次在学校过冬时,她是寝室里嚎得最惨的一个,直到在校外四十块钱买了一床劣质电热毯偷渡回寝室,才终于感受到了冬天难得的暖意。
西南地区不常下雪,一年大概也就一两回,但也是那一两回,就能把热衷赖床的她给唤醒,随便套着衣服就跑出去看雪,然后打电话约会长吃火锅,为了庆祝下雪。
会长嗤之以鼻:“不就是下雪吗?”
虽然一脸嫌弃,但火锅还是照吃不误。
源冬柿在重庆度过了二十一个高温的夏天,想了一万种庆祝下雪的方式,却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第二十二个夏天死于大火,又辗转于平安时代在二十年前的梦境中又一次丧生火海,最后在某个冬雪之夜奄奄一息。
她想笑一笑,然而脸颊都似乎被冻住了,连扯一扯嘴角都困难。
会长消失前跟她说,要在这个世界努力地活下去。
可是不是努力就能活下去的,这个世界,是人妖共存的平安时代。
当初她只以为是做梦,从没有想过那些妖怪会真的能致她于死地,而如今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她也早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