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章修严说,“我还没你想得清楚。”
只要不是想麻木又盲目地过一辈子,有什么路是不难走的?
两个人又说了很久的话,袁宁才依依不舍地挂断。没想到刚放下电话,它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袁宁忙把它重新拿起来:“喂?”
“宁宁。”那边是袁波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有点为难。
“袁波!”袁宁高兴地说,“你忙完了吗?”上次通话时袁波说他这个周末要帮他老师去做事,让他不要打电话回去找他,家里可能没人。
袁波说:“嗯,忙完了。”听着袁宁满含欢喜的嗓儿,袁波更加迟疑了。
袁波的停顿太古怪,袁宁马上发现不对:“袁波,发生了什么事吗?”
袁波咬咬牙,把事情说出口:“今年不是都在卖山卖地吗?村委在村里搞了个投票,说要把村委管着的山卖出去换钱分红,村里的人都同意了。”他深吸一口气,“就是葬着你爸妈的那座山,现在有外地人要搞开发,要求村里人迁坟,说如果不迁就当无主坟挖掉。大伯他们一直拖着没去迁……”
袁宁呆住。
袁波说:“宁宁你别急,”袁波他们已经搬到市区很久了,也是今天才听人说起这件事。他安慰袁宁,“我和妈已经在市里的公墓那边物色好位置,挑个适合的日子就把三叔三婶的坟迁进去。公墓那边管理很好,也很正规,你想拜祭三叔三婶不用再回乡下去,我觉得挺好的。”
袁宁努力把涌上鼻头的酸意压下去。他坚定地说:“我要回去!”挂断电话,袁宁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跑上楼找章先生。
章先生正好结束午休,在穿衣服。听到敲门声,他把外套套好,打开门。瞧见袁宁眼眶红红的,章先生的心也微微一揪:“怎么了?”
袁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努力把话说得更有条理一些,将袁波所说的一切告诉章先生。袁宁咬了咬唇,红着眼看着章先生:“父亲,我想回去……”
章先生对上袁宁小心翼翼的目光,伸手把袁宁往怀里一带。
袁宁呆了呆。
章先生说:“那就回去。”他抱了抱袁宁,才询问,“你想要怎么处理?”
袁宁感觉泪珠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袁宁抽噎着问:“我可不可以把他们迁到这边的公墓里?”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了。这个念头是在袁波说把爸爸妈妈的墓迁到市区时冒出来的,被章先生轻轻一抱,他就忍不住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袁宁仰起头,“我、我用压岁钱给爸爸妈妈他们买墓地——这样可不可以?”
章先生点点头,温声说:“当然可以。”也就是片刻之间,章先生已经定下章程,“我叫人准备好车,你们先坐飞机过去,然后带着你爸爸妈妈的骨灰坐车回来。韩助理会陪你去,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让韩助理出面——明白了吗?”
袁宁用力点点头,声音依然带着点哭腔,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无措:“明白了!”
章先生打电话给韩助理,让韩助理买好机票并安排人去把他母亲、姑姑附近的墓地清整出来,等取回袁宁父母的骨灰后就葬到那边去。章先生还得去处理一些事务,把章修文他们叫来陪袁宁等韩助理。
章先生一走,章修鸣就悄悄给章修严打电话,把袁宁要回去迁墓地的事告诉章修严。唉,他这也是迫于无奈才干这通风报信的活儿!章修严说袁宁常常把事情闷在心里,要他帮忙多盯着点,要不然下次他凑不够机票钱就不给他补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大哥肯定会想陪袁宁一起去的。
章修严知道后果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韩助理。
韩助理正在把事情安排下去,一听是章修严,马上明白过来:“最近的航班在三个半小时后,你要是能及时赶到机场我就让人改订三张票。”
章修严说:“可以。”他放下电话,也不准备赶火车了,直接找司机开车回去。虽然袁宁已经长大了不少,虽然袁宁应该已经可以独自面对那些事,但章修严还是不放心。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时刻,自己应该陪伴在袁宁身边,不让他一个人伤心煎熬。
出了市区,章修严就让司机尽量开快些,直奔机场。免了转车的麻烦,章修严勉强在飞机开始检票前到达机场门口。他走到和航班对应的候机室,一眼看见了正安安静静坐在韩助理身边的袁宁。
章修严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袁宁听到脚步声,仰起头看向章修严。看清章修严的模样,袁宁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
章修严没有责备袁宁又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只无声地弯下腰将袁宁抱进怀里。
袁宁把脑袋埋进章修严怀里,发现自己整颗心在看到章修严到来后霎时安稳下来。他真是个自私的坏蛋,明明知道这样会拖累大哥的学习进度,却还是想见到大哥、想像现在这样被大哥抱在怀里安慰——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压下这种渴望,可是大哥却总是会及时赶到——大哥这么好,显得他更自私了——他真是个坏蛋。
袁宁伸出手轻轻环住章修严,把小小的额头抵在章修严胸口,小声喊道:“大哥……”
大哥总是对他这么好。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