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信中有提到杨氏,有提到女人和孩子,有提到他们皆已身亡,有劝慰母亲好好活下去,并让母亲转告他,别再犯浑,好好活出个人样,让他们的父亲后悔曾经那么对待他们母子,还有说离开梁府,和梁府脱离关系甚好。
梁远含泪的目光移至母亲身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悲痛。
“远儿……”姜氏终于回过神,清楚再想瞒着眼前这个儿子是绝无可能,她唇角抖动,声音发颤,将杨氏那次见她说过的话,与梁远叙说了遍,末了,她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杨氏很早就开始算计咱们母子,算计那个世子之位,是娘糊涂,没看出她的阴谋,让你大哥入了她的套,让你也失去了一切,都是娘不好……”
“杨、倩!”梁远咬着牙,一字一顿,自唇齿间挤出杨氏的闺名。
姜氏怕他冲动之下真做出什么傻事,面上痛苦焦虑,急声道:“你别做傻事,远儿,娘求你了,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要听你大哥的话,要好好活出个人样,让他们看看即便没有梁府,咱们娘俩也过得很好。”
“娘,您放心,孩儿不会犯蠢,孩儿不会……”梁远恨杨氏,恨这个蛇蝎妇人竟用那样卑鄙的手段算计他的兄长,她难道就没想过,一旦事情曝露,整个梁府都会为之陪葬吗?无知的蠢女人,可就是这么个蠢女人害得他的兄长做了好几年的傻子,最终因为愤怒和痛苦,战死在沙场上。
慢慢的,他跪在了地上,眼前仿佛出现了兄长与敌拼杀在沙场上的情景,仿若看到了满地的大晋军士的尸体,仿若自己此刻正站在满身鲜血的兄长面前,看着他身受重伤,轰然倒地,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站在那看着,眼里的泪滴落,那泪饱含着他满腔的怒火和杀机。
他赤红的双眸中写满仇恨,薄薄的唇被亮白的牙齿紧咬,那牙齿愤怒至极,将他的唇咬得紧紧陷下,鲜红的血丝沁出,他却浑然不知。
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他嘴里未发出丝毫声音,但他周身流露出的气息,让人不由自已地感到,他此刻是多么的悲痛、凄伤!
他实在难以相信,从小不善言辞,方方面面皆出类拔萃,对他特别严厉,却极为疼爱他的兄长,会死在沙场上。那是他的兄长,是他嫡亲的哥哥,是他一直以来敬慕至极的哥哥,死了,因为一个阴谋,因为那个阴谋带来的满心悲愤,拼了命地在沙场上与敌厮杀,终……终轰然倒在沙场上,终身亡……
记得兄长大婚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兄弟俩在月下饮酒,兄长目光幽邃深沉,无比认真道:“远弟,你长大了,不能再任性,这往后没有大哥在身边,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母亲,好好撑起梁府!”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梁远心口钝痛,只因他回想起那一刻,他只是嘻嘻哈哈的喝酒,嘻嘻哈哈的点头,完全没将兄长的话放在心上。
不被父亲喜欢,不被父亲看重,梁府末了能是他的么?
世子之位?
谁稀罕世子之位来着?他梁远不稀罕,他只想父亲能看他一眼,只想父亲能夸赞他一句。
真蠢!梁远此时觉得自己那会儿蠢得没边,竟全然不知,不理解兄长当时的苦楚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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