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澈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这是打算调.笑自己了,没忆起过往记忆前,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总觉得这君悦楼消费太高,来此宴请至交好友,实在与他长久以来对外树立的形象不否,因此,即便要到酒楼宴客,选择也只是旁的酒楼。
有了往世记忆后,他猜测到这君悦楼的主人是哪个,于是今个初次踏入这座酒楼,想着能在此见到心里的那个人。
“瑾,我和轻狂有话说,你先到一旁候着,等会我有事要和你相商。”
收敛心绪,宫澈俊逸的脸上笑容温润,与沐瑾道。
“好啊。”沐瑾抛给云轻舞一个*的眼神,应宫澈一句,朝白子归站的位置走了过去。
云轻舞望向他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下,腹诽:“妖孽,你丫的就调.戏我吧,看我不告你的状!”至于到谁面前去告状,答案不言而喻。
“小舞……”见沐瑾走远,宫澈嘴角噏动,用只有他和云轻舞能听到的声音,唤出了那个烙印在心底的亲昵称呼。
他的小舞,眼前这少年是属于他的,之前是他没好好珍惜,以至于他好后悔,后悔弄丢了心爱之人。
这一世,他绝不再放手。
这一世,他要全心全意地爱她。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落泪,不会再让她心碎,不会再让她绝望。
“宁王殿下若没别的话说,云某就在此别过。”小舞?以为唤出这个名儿,她就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承认曾经被他伤得遍体鳞伤,承认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狠狠地舍弃她么?呵呵!她是血舞,是他口中的小舞,她也从来没忘记过从前的身份,但这又能怎样?
她不需要在他面前承认过去,她只记得他们已再无瓜葛。
是的,她和他在那轰然一声响后,便将过去种种全画上了句号。
现在,她只是云轻舞,是衍的妻。
而她爱的人也只有衍,至于过去那个伴她成长,对她无微不至呵护的哥哥,在她心里早死了。
神色淡然,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宫澈见她要离开,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声音略显黯哑;“我就想和你说说话都不成么?”他的语气染上了丝恳求,眸中神光亦是:“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宁王殿下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
云轻舞回过头,目露不解,微启唇:“就我的身份,我能给殿下什么机会?”
“我知错了……小舞……”宫澈眼里涌上痛楚,喃喃。
“云某不明白宁王殿下在说什么。”云轻舞神色闲淡,眉梢微微上挑。
宫澈眼里的痛楚愈发浓郁:“死囚也有为自己申诉的机会,更何况你我之间曾拥有过那么多的美好过往,小舞,走,和我到楼上雅间,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说着,他拉着她的胳膊就欲上楼。
云轻舞站在原地却一动不动,只是怪异地看着他:“宁王殿下,我呢也算懂点歧黄之术,要我说,你现在病得不轻,赶紧着人请御医给您瞧瞧,免得贻误病情,那可就不好了。”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她解救出自己的胳膊,然后提步继续前行,熟料,右臂再次被宫澈抓住:“子归是我结交的好友,他身上有疾,你能不能帮他看看。”不能逼得太紧,他得采取迂回之策,要不然,定适得其反,将她越逼越远。
想通后,宫澈眼里的痛楚退散,温声道。
“宁王殿下这是在求云某吗?”云轻舞语气倏然转冷:“如果是求,请问这就是您求人的方式?”
宫澈身子一震,嘴角几不可见地掀起抹苦笑,松开了手。
“还请云公子帮子归搭一脉。”只要她肯她理会他,就算句句话带刺,伤他,他也会觉得甘之如饴。眼前的人儿虽是男儿身,但在他心里眼里,少年仍是她,仍是小舞。
云轻舞未语。
白子归与沐瑾,以及月明泽见两人一前一后往酒楼门口走,以为他们已语毕,于是,不约而同举步朝两人走近。
“白子归……”
云轻舞在看到白子归时忽然止步,一双清透的眼眸锁在对方身上,目中神光复杂,问:“冒昧问白公子一句,您今年贵庚?”梁相父子夜谈,她可没有忘记,如若这个白子归就是那个白子归,首先从年龄来说,就很难让人挂上钩。
除非……除非这个白子归也在冰室里沉睡多年……
但这可能吗?
白子归在她三步开外止步,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淡,没有半点波澜。仔细凝视他的双目的话,可看出这人的眼底冷冷的,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他本身就是这样。其实,事实本身就是如此,由于自幼体弱,白子归就感觉到自个与旁的孩子不同,在双亲眼里他就是易碎的琉璃娃娃,生怕他与人相处出现个什么闪失,于是久而久之,他不再和同龄人接触,为避免同龄人来找他,为不让双亲担忧,他便养成了冷冰冰的个性。
一个人的个性形成容易,要改变就难了,因此,任岁月变迁,白子归眼底始终冷冷的。
阡陌是魔族的王子,幼时早慧,且特别懂事听话,听从魔后和白夫人之意,和白子归做朋友。那时,白子归对他与对同龄人一样,避着他,不愿与他说话,然,他不气馁,时常出现在将军府,秉着‘山不来就我,我就山。’的原则,他最终成为白子归唯一的朋友。而白子归的性子外冷内热,一旦有人走进心里,可想而知对他的感情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继而不难想到,他明知自个身体状况不好,却还是设法来人世寻找好友。
至于他之前偶尔在玄一面前露出浅笑,这应该与他没有忆起往事有关。
“不知云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白子归与云轻舞四目凝视,没有作答,反问一句。
“没什么,白公子不愿说……云某不问便是。”云轻舞无所谓地耸耸肩。
眼前这人,许是身体之故,墨发没寻常人来得乌亮,却柔顺至极。丝丝缕缕落在肩头,顺势而下,宛若流瀑一般。他的脸比之她在宁溪镇见到时还要消瘦,且相较于那会还要苍白。气韵超然,容颜不难看,但是他的目光和她之前见到的明显有所不同——冷漠、空清。
里面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岁该有的空清,仿若早已看透俗世纷扰。
快乐似是与他无缘,不管多么快乐的人靠近他,都难以让他感受到自身的愉悦,且不仅如此,那人的快乐还会随之湮灭。
他身形消瘦,一袭白袍着身,在透窗而来的风儿吹拂下,袍摆轻轻荡漾。
看着这样的白子归,云轻舞心里禁不住喟叹:“他很难有朋友吧?不,他有的,宁王不就是他的朋友么……”她的眸光像是能看进人心底,又好像极其熟悉,难道这位云公子真得是蝶儿?白子归眸光微闪了下,状似不经意地错开了她的视线。
“你的身体很糟糕。”
云轻舞走近他。
白子归挪回目光,看她一眼,目中神光没有半点波动:“我……”他想说“我清楚”三字,却不料,喉中蓦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点点鲜血从他唇角沁出,在他宽大飘逸的袖摆上立时蕴染出朵朵凄艳的夭红。
云轻舞皱了皱眉,仔细地看着他袖摆上的‘落花’。
“子归,你没事吧?”宫澈语带关切,急声问。
他又咳血了……
倘若继续咳血下去,生命怕是很快要走到尽头!
“轻狂……”这是他的至交好友,为寻他,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人世,他不能不管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命留在这人世。宫澈注视着云轻舞,眼里写满恳求。
云轻舞没有看他,而是给白子归一个笑容,道:“我……可以医治你。”
白子归愕然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转瞬即逝。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似是只要声音稍微大点,就能惊动他脆弱的心肺:“我本身就懂医,没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顿了顿,他续道:“我估摸着我的心肺怕是已经逐渐烂掉,治不好的。”
他眼底的冷色被一抹苍凉取代,好似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