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鸣与沈凝的相遇,是在他的泪水还没有干涸的时候,一番丑态,尽收眼底。
而席鸣,麻木的神经竟感到了一丝羞愧,他一个激灵,骤地从地上爬起,两人相顾无言,都没有笑意,席鸣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却是一个哭丧着的苦脸。
他手忙脚乱的擦干泪水,望着沈凝,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他以为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腐朽成灰。
沈凝依旧是那淡淡的表情,看见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席鸣没有打算说话,他疲惫的走向沈凝,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不想独自一人了。
但沈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你看得见。”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一个疑问句,沈凝的声音异常清冷。
席鸣诧异的止步,“当然……看得见啦。”这有什么问题吗?他感到一些恼火与沮丧,这个没头没尾毫无意义的话就是他们之间的开场白吗?
如此生疏,如此可笑,他没有走近丝毫,她也没有前进哪怕一点点,就像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样的巨变,都不会改变,不会靠近,永远永远。
席鸣垂头,目中闪现着灰暗的光芒,沈凝漠然看着他,对于他的情绪落差毫无反应,她把滑下鼻梁的墨镜向上推了推,接着后退,扔出一个黑se小球,朝着席鸣的方向。
席鸣只来得及瞅一眼,小球飞至半空,然后忽然一坠,接着嘭的的一声轻响,一股白光缓缓弥漫四散,席鸣凄厉惨叫,捂住双眼,浓黑的血从指缝间流出,他跪在地上,疯了一般的扭动身躯。
当白光散去,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沈凝的脚下,一眼望进去,不知深浅,沈凝没有理会席鸣,跨步跳了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席鸣的尖叫像一把利剑划破空气,他的皮肤仿佛要融化一般的溃烂,露出里面的血肉,那痛苦,贯心彻肺。
但他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这么突然的,毫无征兆的。
原来,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的垃圾吗!
他就是垃圾,没错,他就是个垃圾!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但她没有资格,这个女人没资格!
他的脑子像是混沌的暴风,肆意翻搅,他嘴里喋喋不休,同时也不间断的发出越发微弱的惨叫,他的皮肤已经完全被腐蚀,一些地方的血肉也在快速的消融,隐约露出森森白骨。
眼看席鸣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死亡即将降临,这时,一阵黑雾从他的腰间透出,迅速将他的躯体覆盖,席鸣对于这个怪异的状况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癫狂世界里。
……
……
沈凝终于落在了地面上,或者不能称之为地面,透过墨镜,她看到的是一堆堆一层层纠结缠绕的**,苍白,毫无血se,但一个个眼睛大睁着,里面只有一片空茫的白se,这些尸体遍布四周,仿似无边无际。
沈凝就是站在这么一片空间之内,放眼望去,只有死亡。
她怪异的扭曲了一下脖颈,一步一步,很稳很稳的走在这些尸体之上,没有皱眉,没有退缩,没有丝毫的多余感情,麻木着一张美丽的脸,像一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傀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cao纵着,前进。
她似乎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她感觉自己似乎来过这里,脑中一幅幅画面浮现又很快消散,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她轻微摇头,继续前进。
而这个空间,在沈凝到来以后,气氛渐渐变得不一样了,那些尸体,皮肤下似有小虫在移动,青筋突起,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但转瞬便消失。
没有风,但沈凝的头发却微微飘起,似轻风拂过,她突然停在原地,怔怔出神,深黑的眼珠中闪过一抹晦暗的情绪,她指尖颤动,一道黑影扑来,她闪向一边。
席鸣狠狠的对着沈凝挥动拳头,打到的却只有空气,他瞪着布满细密血丝的眼,定定的看着沈凝,他的身体,此时被浓重的黑雾弥漫,脚下的尸体在这一刻全都张开了嘴,低沉的吟唱碰撞四散。
“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杀我?!呵呵呵呵呵呵……”席鸣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痴笑,原本破败不堪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原状,他的手指戳进脸皮,鲜血如泪滑落,“看不起我?你们谁都看不起我!!”痴笑转为大笑,一道黑se雾气划过,钻入他脸部的伤口,等烟雾散去,如新如初。
沈凝只是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继续前进,席鸣狰狞咆哮的冲向她,她也没有躲避,这让席鸣心中的恨火更加灼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就那么卑微的死掉,为什么又可笑的活了下来,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要把这个裹着人皮的垃圾撕成碎片。
但是,当他的拳头打在沈凝身前一寸,眼看便触到,却怎么也无法碰到,席鸣不可置信的连续挥动拳头,黑se的雾气夹杂其间,击打时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却丝毫无法动摇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席鸣大声嘶吼,围绕着沈凝转圈,拳影脚风交错,雨点般落下,席鸣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只留一片残影。
沈凝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似乎是觉得烦了,她忽然伸手向前一抓……
席鸣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与沈凝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拉开,虽然区别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感到那无形的屏障将他所有的攻击挡住,并且还会带来轻微的反弹,而这反弹也在快速递增着强度,全身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但他没有疼痛,只有越烧越烈的火焰,只有更多更多的不安,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竟然越来越大,而沈凝的每一步,都是在前进,相比之下,他就像在原地踏步。
他的心中一时充满了委屈,有一种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的绝望,拳脚之力也随之弱下来,这个时候,沈凝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稍一用力,他便像瘫痪般失去抵抗的能力,任由沈凝将他屈辱的提在半空。
他无法言语,只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沈凝,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漠然,也只有他的脖颈,感受到沈凝冰冷至极的触摸,以及越来越紧的束缚。
他两片唇轻轻蠕动,目光不再看向沈凝,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满身密布的黑雾像是要挣扎而出,却又很快萎缩般收拢,仿佛畏惧,然后挣扎犹疑着消散。
疼痛又再一次回到了身体之上,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很快便会死去,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沈凝的作为,她松开手,对着他的头顶轻轻一拍,然后,席鸣的身躯爆开,化为血雾,没有骨,没有肉,只有血,还有一抹细微的黑丝。
那血雾淅沥落下,落在那些苍白的尸体上,晕开,滑动。
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痕迹,席鸣,死了,就像是每一个来到这轮回世界里的人一样,如此简单,如此轻易的死去,不留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