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楚行在南中一座荒山里抓到了淮南王李符,即刻押送进京。随着捷报传回京城的,还有楚行写给陆明玉的一封家书,信上只力透纸背地写了短短一句话:
等我回来,生儿育女。
陆明玉看了信,半边身子都软了。生儿育女,其实就是生儿女的意思,但“育”字还有教养、抚养之解,他们夫妻俩有棠棠了,养女儿就行,那前面的“生儿”,是否别有深意?
若是换成刚成亲的时候,陆明玉绝不会那么想楚行,但夫妻这么久,楚行夜里花样越来越多,陆明玉还真怀疑楚行这几个字确实不怀好意。
但不管楚行怎么想的,陆明玉都盼着丈夫快点回来。无奈南中与京城千里迢迢,楚行押送淮南王无法骑马快行,恐怕要年底才能回京,楚行信里写的也是尽量赶在除夕前归。
而京城进了腊月,各家各府都忙碌了起来,开始年底核算账目,准备年货。
这时候,越是家底殷实的人家,门口出入的庄头、铺面掌柜就越多。楚国公府,陆明玉要见打理自己嫁妆、亡故婆母嫁妆的管事们,还要见国公府各处的庄头管事,几乎才送走一个就又来一个,忙得她都没时间想楚行了。
终于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进京拜谒的管事们识趣地没在这会儿登门,陆明玉松口气,回到后院就趴到了床上。这几天她都是这么过来的,采桑、揽月熟练地上前替她揉胳膊捶腿。
“端茶……”身体舒服了,陆明玉又口渴了。
采桑快步去端茶,回来笑着道:“这是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旁人家的管家夫人想忙都没有庄子铺子给她们施展,夫人想想那些银子就不累了。”心里无比地羡慕,她也想银子多到懒得管。
陆明玉两辈子都没过过穷日子,这话安慰不了她,喝了一碗茶水,陆明玉站到地上舒展舒展腰身,想女儿了,派人去接女儿过来。棠棠一上午都乖乖跟乳母玩呢,终于看到娘亲,乳母才进门,小丫头就高兴地朝娘亲伸手要抱,嘴里呀呀地唤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喊娘。
“棠棠越来越重了,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天天抱你。”陆明玉亲.亲女儿,去外间暖榻上用饭。小丫头九个月了,可以吃辅食了,乖乖地坐在娘亲腿上,一口一口吃的特别香。
饭后陆明玉哄女儿睡觉,她忙惯了反而闲不下来,让采桑把今天上午收到的几家年礼单子拿过来,现在多看几份,歇完晌就能轻松几份。
采桑很快就取了礼单来。
陆明玉靠在床头看,有外公庄王府的,有承恩侯府的……
看到廖府的,陆明玉心中一动,一条一条地逐个看。看完了,陆明玉有些恍惚,又让采桑去找廖府去年过年的礼单。这次采桑去的比较久,拿了一张泛旧的礼单给她,陆明玉两相对比,果然发现今年廖守多添了两成礼。
再看那多添的两成,居然有几盆菊花。
陆明玉笑了,看来廖守对小姑子很满意啊。
心情愉悦,陆明玉收好礼单,再亲.亲早就睡着的女儿,安心睡去。
下午起来,安排自家送出去的年礼时,给廖府的,陆明玉让管事照旧。
忙着忙着,年底越来越近,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楚行还没有回府,不过已经到冀州了,肯定能赶上过年。丈夫不在家,夜里陆明玉依然跟女儿一起睡,小丫头暖呼呼的,贴在怀里比汤婆子管用多了。
睡得沉沉的,脸上忽然一凉。
陆明玉陡然惊醒,就见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
陆明玉最怕晚上的黑影,吓得就要喊叫,可她才张开嘴,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阿暖,是我。”
那黑影俯下来,低低地对她说,声音是她熟悉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急切。
陆明玉尚未出口的惊呼先是被他挡住,紧跟着又被她自己吞了回去。她呆呆地躺着,那手慢慢松开了,她也没有动,直到他的身影晃了晃,仿佛要走似的,陆明玉才倏地抬手抱住他脖子,哭着往他怀里钻。
其实光靠她自己的力气是完不成这个动作的,但她手才碰到他脖子,男人就像知道她会这样一般,大手几乎同时托住她肩膀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就去亲她。
寒冬腊月,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脸庞嘴唇甚至抱着她的大手都是冷的,可陆明玉不在乎,她紧紧地盘着他脖子,不去想本该在冀州的丈夫为何提前回来了,不去想他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陆明玉双手抓紧他,不顾一切地回应。
阔别半年,再度抱住她娇娇.软软的身子,再度闻到她身上的让他魂牵梦萦的玫瑰清香,楚行也忘了去看女儿在不在床上,忘了顾忌她会不会冷到,他急切地扯她中衣,被寒夜侵袭的高大身体转瞬就着了火。
他山岳般朝她压来。
他忘了问女儿,陆明玉却记起躺在里面的小丫头,忙呼吸不稳地提醒他,“棠棠在里面……”
楚行这座山立即又立了回去,一双结实的手臂也将她捞到怀里。陆明玉中衣已经被他扯走了,但贴着他炽.热的胸膛,她没觉得冷,只低低地问他:“要不,你先看看棠棠?”离开那么久,他肯定想女儿了,特别是小丫头几乎一天一变样。
“想看,怕你冻着。”楚行胸口起.伏,屋里太黑,隐约看到床里面有团小小的影子,楚行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他很想,但女儿睡着了,一会儿再看也行,此时此刻,他更想怀里的妻子,想到片刻都不想浪费。
“阿暖,你忍忍。”抱起娇娇小小的妻子,楚行直奔净房,临走时没忘了替她披上中衣。
陆明玉一点都不冷,依赖地靠着他,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她喜欢他猴急,因为她猴急。
净房里同样烧着地龙,但今晚的地龙似乎特别旺,陆明玉进来没一会儿就热得出了一身的汗。楚行也热,热得他除了“阿暖”什么话都没说,没有告诉妻子他这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告诉妻子他想她想到冒险提前回来,很快还得摸黑赶回冀州。
他不想浪费功夫说话,更喜欢身体力行。
陆明玉终究没忍住,指缝里传出几声破碎的音。
先是声音,最后人也坚持不住,几欲跌倒,楚行察觉到了,一把抱起她,让她靠着墙。
“冷……”陆明玉小声地抱怨,墙太凉了。
楚行连忙又抱着她往旁边走,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暖和的地方给她靠,索性就一直抱着她。
陆明玉担心他累着,蚊呐似的让他快点。
楚行却以为她还是冷,虽然不舍得,还是如她所愿,鸣鼓收兵。
陆明玉浑身无力,连攀他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是被楚行抱孩子似的抱回暖帐的。
楚行想先帮她收拾,陆明玉摇摇头,艰难地往里面挪挪,让楚行先躺进来暖和暖和,怕他忽冷忽热地生病。妻子温柔体贴,楚行点点头,跟她一起躺了下来,躺好了,习惯地把人搂到怀里,亲她额头,“阿暖,想死我了。”
“瘦了。”陆明玉轻轻地贪婪地抚他脸庞,看不清楚,但她感觉地出来,刚说完,在他眼角摸到一块儿疤,陆明玉瞬间眼泪决堤,哽咽着问他:“怎么弄的?还疼吗?”伤处离眼睛这么近,当时的情形得多惊险?
“树枝划的,早好了,就是可能会一直留疤。”楚行语气轻松地道。他常常上战场,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陆明玉却后怕极了,埋到他怀里,哭着道:“以后不许你再丢下我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