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日头毒辣,但这并不会让驿兵放慢脚步,五个驿兵顶着一身土冲进一间驿站。
驿站的兵卒们熟练地验他们的令牌官牒,看到是云中郡来的。
虽然边境战事结束,但也并没有就此太平,先是楚后谋逆的事也牵连到边军,朝廷调集兵马围住了云中郡,让各地很是紧张,还好及时更换了主帅,局面才算是稳定了。
不久前又更换了主帅,而且又是一个皇后的父亲,消息传开,又引发了各种议论。
朝廷和边军之间的信件频繁也不奇怪。
驿卒们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利索地归还官牒,同时递上消暑解毒茶汤。
“热水,干净的衣衫都备好了。”他们说,“小哥们先去洗漱,我们再准备饭菜。”
驿兵们却没有向屋内走去,只将茶汤仰头喝完。
“我们天黑赶到下一处再歇息,现在换马立刻赶路。”为首的驿兵道。
看来是个急信啊,驿卒们也不再多说,驿兵们行期严苛不能耽搁,很快备好新马,装好干粮和水,略作喘息的驿兵们再次上马。
“哦,这个。”驿兵的首领似乎想到什么,从衣襟里拿出一封驿报,“将军令沿途张贴宣告。”
这种情况也常有,一般是有捷报,或者某些兵将立功,往京城报喜的时候,沿途也会传达,比如战时的露布飞捷。
非战时大概就是剿匪啊什么的。
驿卒们接过应声是,那些驿兵们催马疾驰而起,荡起尘烟滚滚。
驿卒们说笑着向门厅走去,一人手中晃着驿报,在后懒懒打开,驿报很大,是用来张贴的那种格式。
“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还值得沿途宣告。”驿兵抖开举在身前,第一印象,嚯了声,“字还写得挺大——”
无非就是那些事,驿卒们也不感兴趣,更愿意去大厅内听过路的人们谈论各地趣事,比如哪位大人告假三日不是因为吃多了拉肚子,而是因为被夫人打了。
“管它什么呢,贴起来吧。”他们随意说,“谁想看就去看。”
话音落,却听得身后的驿兵声音僵硬干涩:“这,这,这不能贴——”
大家不由回头看,见那驿兵举着驿报,不知道是风吹还是怎么了,驿报抖得哗啦啦响。
“什么消息啊?”大家不解,“怎么就不能贴了?”
驿兵抬起头看大家,结结巴巴说:“这好像是,诏讨檄文——”
诏讨?檄文?大家更糊涂,忍不住围上来,往他手里的文书上看。
“皇后楚昭告诸令:逆贼谢燕芳,谋杀皇后楚昭,矫诏惑众,要挟天子,专制朝权,虎狼其心——”
只看开头几句,宛如一道惊雷炸响,几人都呆住了,接下来的字都看不清了。
“看什么呢?”“什么好消息?”“这是新来的驿报吗?”“写的什么?”“让我也看看。”
大厅里有不少人在歇脚,有人进有人出,几个驿卒挤在门口,自然被大家注意到,一边问一边凑过来看。
听到询问,一个驿卒回过神,下意识地将驿报伸手护住。
“不能看——”他喊道。
但还是晚了,驿报展开,字写得又大,看过来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行大字。
皇后楚昭告诸令,逆贼谢燕芳——
来往驿站的都是官身,自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顿时哄然。
诏讨檄文!
潜逃的楚后出现了!
潜逃的楚后还要讨伐谢燕芳!
闻讯而来的驿丞站在廊下,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听着从人群中爬出来的,因为撕扯只拿着一角驿报的驿卒回报。
他脸色苍白,看着混乱的驿站,呆呆怔怔一言不发。
“快把这些人驱散吧。”驿卒急道,“怎么阻止他们传播啊?”
驿丞看他一眼,苦笑:“还阻止什么啊,你糊涂了吗?你忘记是谁把这檄文传来的吗?”
驿卒一怔,本就苍白的脸变得白。
是驿兵。
从边军来的兵。
“很显然,云中郡,边军,已经在楚后手中了。”驿丞说,越过乱哄哄的人群,看向远处,“迅雷之势,不可阻挡。”
......
......
迅雷之势不止在驿站。
繁华的街市上,一队兵马疾驰而来,他们兵甲齐整,身后背着彩旗。
这是急行军。
经过先前与西凉的战事,平叛中山王,民众们已经熟悉了行军,见状忙避让。
兵马从街上疾驰而过,他们不说话不呼喝,但走过一条街就扬手一甩,有卷轴滚落在地。
街上民众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兵士们掉下来的,急切唤他们,但兵士们已经眨眼消失了。
卷轴没有封印,落地散开,有民众大着胆子捡起抖开。
如果是识字的人一眼看到,面色愕然。
如果是不识字的则问四周人,四周识字的人看到了,都如同见鬼般向后退一步。
“这——”
“这上面写的是,楚后讨贼逆谢氏檄文——”
“楚后?是皇后——”
“皇后回来了——”
“皇后说谢氏才是逆贼——”
哄然喧哗瞬时在街上炸开。
等官府闻讯匆匆赶来时,就算追回了檄文,也无法阻止檄文的传开。
也并不是所有的急行军都会白日堂而皇之穿城过市,夜色里的也会有人马潜行,所过之处有低低地破空声。
破空声中无数箭矢,宛如流星。
箭矢携带着厚厚的纸张,在半空中如花瓣一般飞落,在夜色里中翻滚而散,然后在清晨的城池中掀起波澜。
......
......
不止是城镇,村落里也没有被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