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雨水初停,柳婧等人站在门外,目送着顾呈离去。
庄子大门外,是茫茫青山,依然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的顾呈,走到了大门处时,突然停下脚步。
他缓缓回头。
隔了百数步的距离,他定定地朝柳婧看了一眼,再断然转身,再马蹄声渐渐远去。
直到那马蹄声渐渐不可闻,柳婧才收回目光。
见她似是出神,护卫们也不吭声。
直过了一会,柳婧才轻叹一声,道:“去找到守这庄子老人的家眷,送五十两金过去。”
“是。”
“收拾一下,明早启程回城。”
“是。”
这一晚,无风无雨,除了隐隐从远处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喊杀声吼声便安静如昔。
躺在这陌生的榻上,柳婧久久不能入睡,她辗转反侧了大半晚后,又侧过头看向房间的一角,那角落里,还放着白日顾呈换下的几件衣裳。不过她下午时闲着无事,已经洗净,只等他来到汝南后,再送归给他。
说实在的,柳婧直到这时,才在心里正式面对与邓九郎和顾呈的重逢。
以前,她以为与他们再无相见之期,她的理想也就是做个商人,控制一些浪荡子,让自己有钱,也有一定的应对危险的能力。
可再次与他们相遇后,她却觉得,虽是经过一年的锻炼,自己却还远远不行。
如这次,如不是顾呈出手相助,只怕等汝南王世子到了汝南。开始发落三伯父时,她一大家子才反应过来。到那时。三伯父至少也是入狱,说不定已斩立决。而三伯父一家,也会被充军或发卖成官奴。至于他们,虽然很可能会幸免于难,可做为立身之本的三伯父一家都蒙了难,她小小的柳文景自是回天无力,到时她们一家的处境,只怕比在吴郡还要难上数倍。
寻思到这时,柳婧深吸了一口气,想道。世事风云变幻,真是不知道哪一天便祸从天降。转眼她又想道,以三伯父的性情,以后这种事还会数不胜数。还有,这次的事并没有了结,就算现在汝南世子不会对三伯父发难,可三伯父的把柄,不但被二郡王所知,也为世子所知。随时随刻,一个应对不妥,世子便会再次对三伯父发难!
思来想去,柳婧暗叹一声。想道:父亲入狱时那种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滋味,我这一生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以前。我总以为做个本分商人就可以了,现在看来。却是远远不够。
她,必须更强大了!
如此辗转反侧。柳婧一晚没有睡好,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睡,直睡到日上中天,柳婧才起榻梳洗,然后坐上马车,朝着汝南方向返回。
一边走,护卫们一边频频回头望去,望了一会,一护卫凑近柳婧,好奇地问道:“大郎,你说顾家郎君和汝南王世子的队伍,会不会也上路了?我们到时会同行么?”
柳婧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十个护卫,严肃地说道:“昨日那守庄老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诸君,如想此生长安,切记昨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顿了顿,她强调道:“我们昨日,什么人也没有见到,顾郎到了汝南一事,你等也是从来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任何时候都要切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 “大郎放心!”“我等晓得的。”
在众护卫乱七八糟地朗应声中,柳婧喝道:“既然知道,那就走快点。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赶回汝南。”
“是!”
一行人快马加鞭,半天的路程,用了二个时辰便赶到了。当进入汝南城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柳婧也是。眼见城中人来人往水泄不通的,挤得马车穿行困难,她便下了马车,让众护卫自行回去后,柳婧干脆在街道上逛荡起来。
此时立春已有二十来天,经过昨日的那场春雨后,今日天空便放了晴,红红的太阳挂在天上,冲淡了几分寒冷,增添了几分春日的温暖。
天放晴了,柳婧的狐裘也就穿不住了,与她一样脱下裘衣放在臂间的行人不在少数。望着一个个脱下厚厚的冬衣,显现出高挑身段的汝南人,柳婧不由想道:幸好我像父亲,天生就长得高,不然在这中原之地,扮起男子来还真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