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刀痕,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银发的男人很久,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粮食的话有剩余,但是要去领主那里才能买到。”说完指了一个方向,“领主大人很好客,而且喜欢听远方来的客人的故事,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这样啊……”男人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看,“谢谢。”在那之前,他打算先吃点什么东西填饱肚子,村里的酒馆很简陋,他在那里喝酒的时候听见几个男人在那里闲聊,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男人们的谈话上了,手里一直拿着酒杯一动不动,清酒泛起丝丝涟漪。
“又要到那个时候了啊。”
“话说回来,山里的雾又开始浓了,那条河也很快就会出现吧。”
“啊……是啊。”
“呃,打扰一下,你们说的那条河是……”银发男人忍不住插嘴道,在这种向下的小酒馆里面,这样的搭讪如果方式得当能够得到很多有用的讯息。
“哦,就是‘天河’啊。”其中一个男人喝了一口酒,说话口气听得出有些微醉,“每到这个季节的时候就会有一条河从山里往天上流……然后村里的人就会把想对逝去亲人说的话或者心愿写在折成船的纸片上,让‘天河’送上去……”
“是嘛……”男人叼着烟,转过头去往跌宕起伏的山峦,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又隐隐有着雾气聚集,“天河……吗?”他喃喃自语道。
男人付完帐背起箱子向外走去,却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坐在酒肆附近的木桩上,呆呆着看着远处的山峦,“呐,大叔,你问天河的事情做什么?”男孩突然这样问道,“大叔,你是虫师吧。看你的样子就能猜出一点了。”
“啊,是啊,我叫银古,但是我不是大叔。”男人拿下叼在嘴里的烟,笑了笑,有点无奈的样子。
“我叫川,村子里以前也来过其他虫师,他们都打听天河的事情,但是差不多都在天河来临之前就走了。”男孩继续望着山峦,一眨不眨的眼睛盯着,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银古大叔,你说天河,通向什么地方呢?”
“都说了……别叫我大叔……”银古扶额。
“哟,川,进来喝完汤暖暖身体吗?”酒肆的老板娘撩开酒肆的幕帘,探出头来,干练的用头巾抱着头,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味增汤。
“不用了。”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和服,“秀子阿姨,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父亲大人会担心的。”说着鞠了一躬,转身跑掉了,木屐齿在被雾濡湿的泥土上印下一个个齿印,一串一串的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是……”银古问道。
“啊,川啊,他是领主大人的儿子。”秀子微笑,“这孩子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呆呆的看着天河发源地方向,以前村里也来过其他虫师,这孩子就会问他们,天河通向什么地方。”
“为什么?”
“是为了阿绿吧。”秀子叹了一口气。
川小时候的身体不好,常年生病,作为家里唯一能够继承家产的嫡系长男,他背上背着的东西很重,重的他时常喘不过气,每次看到自己孱弱无力的身体的时候,他总是会深深的厌恶,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这么差?这样的话,一定会辜负父母的期望。
川的身体不好,他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到处玩闹,每当听着高墙外的玩闹声的时候,他的眼里总是充满了艳羡和嫉妒,直到他认识了到他家来偷柿子的阿绿。
阿绿是村子里一家普通农户的次女,小时候就调皮捣蛋不像个女孩子,川自从认识她,听着她将外面的各种趣闻,也渐渐开朗起来,直到有一天。
“川!知道吗?天河要来了哦!”阿绿骑在柿子树上,对着披着厚厚和服褂衫的川说道。
“天河?”
“嗯,传说只要把心愿写在纸船上,让天河送到天上,神就会听见人们的心愿完成它。”阿绿兴高采烈的比划着。
“阿绿想写什么呢?家里富裕起来吗?还是爸爸少喝点酒?”川抬起头看着兴高采烈差点从柿子树上一个跟头栽下来的阿绿。
“我啊……想写‘川的身体好起来,能够和我们大家一起去山里玩’。”这是川记忆里,阿绿最后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让他觉得好刺眼,就像睁开眼睛看到正午的太阳一样,刺得他的眼睛涨涨的,痛痛的。
天河降临那天,阿绿偷偷起的很早,抱着自己的纸船,她相信早点让神明看到自己的愿望,川的身体就能早点好起来。
她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村子找了她整整三天,但是没有什么收获,倒是川,在阿绿离开不久之后,身体开始渐渐好起来,村里人都说,神听见了阿绿的心愿,所以完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