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在我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前就反射性地要去防备凯厄斯。他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比谁都都要危险的表情。
爱德华他们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就像是一群没有影子的幽灵冲入到明亮的房子里。时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在走向不知名的未来,艾思梅才知道我怎么了,她站在卡莱尔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她的表情是那么悲怜,如同雨水下的圣母像。
我期间打了个例行电话给查理,告诉他要夜宿在卡莱尔家,是爱丽丝留我的,我们晚上可以玩一些女孩玩的枕头大战。查理非常放心,他不认为我必须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当意识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开始,身体反应就变得非常大。我非常敏感而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就算我不清楚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但是他是活着的,毋庸置疑的事实。
在我不安稳地睡着的时候,我发现没有人能保护我,这种不安全感让我更加痛苦。而在我最难过绝望到快要沉沦进冰冷的黑暗前,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着我,很单薄,勉勉强强的断续。我神志不清地开始在想象,这种几乎没有力量的温暖来自哪里,另一个生命微弱的心跳。
我是痛醒的,可是我并没有尖叫出来,这种类似生病的疼痛我会让自己习惯。我曾经习惯过,我可以忍耐到不出任何声音。可是这种痛苦总是来去匆匆,每当我觉得受不了前,腹部那里就会停止这种可怕的折腾,他会静止不动,带来一种让我恐慌的静默。
我很快就推测到他可能已经有意识,如果吸血鬼跟人类都能结合怀孕,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神奇的事情我无法接受的。
不知道现在给他听音乐,念诗歌他出生会不会更聪明点,我傻乎乎地想寻找一些应付怀孕的方法。
所有人都围过来,爱丽丝奇怪地看着我,又是那种茫然的空洞。她经常让自己放空到另一个世界,可惜这次她似乎没有看到什么,她一副头痛难忍的样子走到贾斯帕身边,贾斯帕抱住她。
爱德华非常严肃,他先是觉得怪异地看了一眼卡莱尔,再来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审视看着我,活似我长出什么不该长的东西。最后他的警戒是留给凯厄斯的,他一定听到凯厄斯内心所有黑暗的打算。
最可怕的是罗莎莉,在她听到我怀孕的那一秒开始,美丽的眼睛里就燃烧起来。如果不是凯厄斯在我旁边,她会立刻冲过来将我夺过去,她的热情可真是来势凶猛。
“我只是怀孕了。”我都不清楚这堆将我当成珍惜动物看待的吸血鬼想干嘛,难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孕妇?
卡莱尔犹豫再三,然后在凯厄斯恐怖的逼视下才轻声说:“克莱尔,让我帮你……”
我茫然地看着他,后面的话根本听不到,而罗莎莉猛然转头,她尖声大喊:“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拿出来,这是个婴儿,卡莱尔。”她声音里的仇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而我已经快速地抱住自己的腹部,我能感受到手指下面传来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出来的地方又变大了。
而且看起来卡莱尔跟凯厄斯还是没有放弃那个让人愤怒的谋杀计划,更甚至凯厄斯都不开口,他直接将难题扔给卡莱尔,他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怪他?
“他会对克莱尔造成很大的伤害,我刚才替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体内的孩子生长周期过快。这就意味着克莱尔无法承担胎儿的营养需求,她会持续虚弱下去。”卡莱尔以谴责不赞同的目光看向罗莎莉,这让这个金发美女畏缩一下。
可是这仅仅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打击,罗莎莉下一秒就挡在卡莱尔面前,她美丽的脸上都是倔强的不认同。这对她来说不容易,就像是在反抗自己重要的家人。“别伤害她,我们能想别的方法,这可是一个孩子,卡莱尔。”她非常激动,带着决裂性的紧张。
原来罗莎莉这么在乎我?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埃美特脸上也出现一种类似挣扎的困惑,可是很快他就自然而然地来到罗莎莉身边。让人有理由相信,哪怕是罗莎莉现在发疯要攻击所有人,他也会帮她解决一切。
爱德华恶狠狠地看着罗莎莉,显然她的敌视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看着别人对卡莱尔有攻击欲爱德华会非常愤怒。
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将团结的一家人对立起来。我以为至少有人来征求我的意见,可显然没有人认为我的想法有什么用处。凯厄斯对于卡伦家的意见分歧没有任何兴趣,他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不过我还是看出他对于卡莱尔将事情搞成这样有些恼怒。罗莎莉搞错她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凯厄斯企图让卡莱尔背黑锅。
我也许该感到高兴,至少他还是在乎我的感受,不然根本不会产生所谓的对立场面,他会直接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掏出来。
卡莱尔那个类似手术室的书房让我焦灼,我现在躺卧的地方是三楼艾思梅的房间,一张新搬来的床,我靠在枕头上。罗莎莉的后背很紧绷,她随时会变成一个战士。爱丽丝已经不敢看我,她靠在贾斯帕肩头上看起来是那么瘦小脆弱。而爱德华毫无疑问站在卡莱尔身后,他一定清楚罗莎莉的心里转变过程。
我终于将目光停留到凯厄斯身上,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空白,这让他看起来很虚幻,他在沉思什么?或者他不在乎罗莎莉最后是否能胜利,因为他可以直接干掉罗莎莉,然后让卡莱尔动手。如果连医生也拒绝,那么更简单,明天我大概就会在意大利。
毫无自保之力,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冷了下去。他不可能是恶魔,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想。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个孩子想试图保护我,这是种奇妙到不可思议的温暖。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保护者,无助地看着所有人。爱德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大概饱受愧疚折磨,但是他可能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是女人,所以不会明白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他清楚我很痛苦,也不认为这会比我的生命重要。
他赞同卡莱尔的话,我怀孕会持续虚弱下去,所以为了活着,还是牺牲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是正确的选择。
我忍不住挺直自己的背部,焦虑与紧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费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人能为我做决定,谁都不行。
伸出手,我抓住凯厄斯冰冷的手指,这个动作让他很快就回神,眼睛里黑暗的阴沉是那么令人恐惧。
“我们谈谈。”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多虚弱,这是我跟凯厄斯之间的事情,卡伦家其实不用参与进来。我不希望卡伦家因为我而对峙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有错。
我保证自己不会歇斯底里,也不会冲动得变成一头哥斯拉,我只是想跟凯厄斯好好说说话,他是父亲不是吗?
凯厄斯显然不愿意让自己跟刚才一样,直接面对面跟我起冲突,他更乐意看到卡莱尔站出来承当我憎恨的责任。就算我爱上他,也不会美化他的所有。
这个男人残酷自私,冷酷无情,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利用任何人,而且占有欲与操控欲强烈到惊人。
不得不承认,他是坏人,坏吸血鬼。
我实在不愿意卡莱尔跟沃尔图里对抗,或者一直得罪凯厄斯,我担心哪天这会连累到他们。
好人很容易会被坏人陷害,而且看起来凯厄斯的势力比卡伦家大。被当权者惦记上,对卡伦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艾思梅看起来很想留下来陪我,但是她更尊重我,所有人都随着卡莱尔沉重的脚步离开这里。我没有看离开的人,只是愣愣地凝视着凯厄斯,仿佛我还是那个刚刚走进图书馆,去面见信友的小女孩,虽然我的灵魂已经不青春,可对于见到他依旧抱有忐忑的期待。
那是一个错误吗?拥抱他就好像在拥抱注定的死亡,没有一点甜美。我那么排斥转变,可能是清楚一旦我们的时间变成永恒,那么这种令我的痛苦的爱情也会永远持续着。
永远这个时间,像极一个诅咒,我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凯厄斯冷漠的表情变了,他抿住嘴唇,这让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孔看起来更加严厉。
“我很高兴,凯厄斯。”我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尽管我没有多少力气,可是当我真正反应回来自己的身体怎么了时,我感到很幸福。
他冷冷地看着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不管他,继续说:“我还有当母亲的机会,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上帝过。”
“你不需要感谢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必为一个伤害你的错误感到高兴。”他话语里的残酷是那么显而易见,如果没有人能说服我,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动手。
“我爱他。”我没有在乎他的话,也不打算跟他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