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车外飞驰电掣的景色,有点头晕,你跑起来肯定比波音七四七还要快。也许你一天的时间就能从美国跑到澳大利亚,前提是你还得游过太平洋。
“如果我有那种速度,我们就不用疲于奔命了。爱丽丝,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的。而且卡莱尔也无法跟上他们的速度,我们通知得太晚,必须改变路线,不然摆脱不了他们。”爱德华终于将车子开出镇子,我们正沿着奥林匹克山脉的针叶树林公路逃跑。缺少阳光的天空下,到处都是显得病怏怏的灰绿色。
我习惯性地去注视那些逐渐从阴霾里面走出来的暮色,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景象。在这个国家最阴郁的地方,却能经常见到磅礴绚烂的阳光,在一天逢魔时刻冲破厚厚的雨云。醇正平静的黄色接近金色的极限,仿佛一块巨大的平原,一夜之间春花盛开,开出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黄昏。
黄昏过后,是雨夜。这就是我熟悉的福克斯。
“他们中有德米特里,我们无法摆脱他们。”爱丽丝手撑着皮制的座位,她黑色的眼珠子快速地在眼眶里面转动,她在自己眼角化了淡淡的紫红色眼妆,与她黑色的眼睛相映衬着有种另类而不随大众潮流的美感。“还有另外一个,他的斗篷太黑了,我不确定他是谁,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们必须快想办法,他们正在全速前进朝这里来。”
爱德华冷漠地僵着自己的脸部表情,他突然对我说:“很漂亮?克莱尔。”
我没防备点了点头,“无以伦比。”这是我最高的评价。
“好吧,你可能快要被gan掉了,可是你还很有情趣地去欣赏落日乌云,还觉得那是种春暖花开的美景。”爱德华的话是含在嘴里嘀咕的,每次他想抱怨什么总是喜欢这样,将话含在嘴里,说得含含糊糊却又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反正我可能下一秒就被你们的吸血鬼警察塞入树根下当肥料,死前我还可以看看这里的美景也算是赚到了。”我可不管爱德华一点都不少年的唠叨,“待会如果真的没法摆脱他们,就将我扔到路边吧,你们可以先走。以后那些该死的警察如果要找你们的茬,你们可以抵死不认,就说你们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克莱尔的蠢才,也不是你们将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告诉我的。这很简单,只要你们装作不认识我的就行了。”
爱德华炸毛一样地怒吼:“闭嘴,克莱尔,你可真是没心没肺。爱丽丝,我们必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分开走。”
爱丽丝露出一个带点痞气的笑容,这可不是好女孩该有的表情,她叹息如曲调般地说:“早该这样了,什么都不做就只能仓皇逃命的方式,可不适合我们这群年轻人呢。”
爱丽丝说完将我的安全带解开,那速度太快,我什么都没看清前,她已经将我的外套给扒下来。她轻声说:“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聊胜于无。”
爱德华将自己的外套单手从前头扔给我,冷色调的浅蓝色长袖外套,劈头盖脸将我笼罩起来。我抓到手里,布料的柔软及质量让我开始好奇是哪个名牌。
“不管怎么样也要将他的节奏打乱。”爱德华将我的外套披到肩上,这种地摊货的女性外套他可不会掉价到穿起来。他开车门,在车子还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这种作死的态度真让人想哭。
我已经反应回来他想干什么,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不必为我做那么多啊,你们想让我欠你们一辈子的人情债吗?卡伦一家。”
这种热血的舍己为人的戏码,想让我哭得稀里哗啦来报答吗?
“嘘,没事的。”爱丽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她利落地转过一个弯道,我回头看去见到一道残影闪入了山林里。
“爱丽丝,告诉我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身上披着爱德华的外套,一种急迫惊恐的情绪在拉扯我的神经,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这些胆怯的感受给绑架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克莱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根本就没有时间像是懦夫一样自怜自哀。
“我要将你送到西雅图,然后视情况将你转移到也许是外国,现在最重要是要甩掉那群家伙。我可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喔,真是紧迫到让人毛发都要竖起来。”爱丽丝叨叨念念,她是在紧张,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状态就是紧张的感觉。
“如果查理知道我正坐在一辆云霄飞车上,他会大吵大闹的,会的。”我呐呐地说,“不管怎么说,他还不知道我现在怎么了,如果我没按时回家或者打电话给他,他会开着巡逻车满个镇地找我,那简直太夸张了。”
“卡莱尔会告诉他,你跟我们到夏威夷旅游了,那真是个阳光灿烂到让你闪闪发光的好地方。”爱丽丝突然停止了神神叨叨的状态,她的双眼放空,整个人都单薄到神经质的不知所谓的感觉,她的脸部表情像是雕琢而成的石块,不见细微处的变化与柔软。
“爱丽丝?”我试着喊她,车子的速度快到不容任何分神,哪怕它的驾驶者是非人类。
“闭嘴。”爱丽丝凶狠地裂开嘴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像是要咆哮。
我吓了一跳,很快就知道她不是在跟我说话。爱丽丝愤怒地说:“简,在折磨爱德华。”
车子刹一声横着停在公路上,因为速度太快,车轮跟路面发生惨烈的摩擦,在路面上划出几条很明显的痕迹。
爱丽丝从驾驶座与前排副驾座之间的缝隙里挤到后面来,像是一条丝带在风里面的流畅。她弯身将我禁锢一样地抱在怀里,手肘很快就直接撞开车门,车门整个飞出去,撞到公路一旁的冷杉树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们冲出去,爱丽丝一跃地进入森林。她灵活地跳上树枝,像是一只可爱的晨间雀鸟。我们进入森林深处,跨过一条瀑布分流下的溪水,鹅卵石在昏暗的暮色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到处都是野性十足的植物,我们一直沉默着。
我死死地将伸出胳膊抱着爱丽丝的颈部,黄色的光线与绿色的叶脉交缠,冷暖色调在疯狂的逃窜速度下眼花缭乱地错替交融。
爱丽丝停下来的时候像是她踩下刹车的用力,她显得有些慌乱。将我放下地,这里是一片被针叶树笼罩的草地,草地上开着一些夏末特有的野花,红紫蓝黄五彩斑斓。
“听着,克莱尔,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了。”爱丽丝双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与她的眼睛对视,她认真地说:“我们必须分开,我要去阻止他们的脚步,我不能让爱德华的努力都白费了。放下你一个人我很抱歉,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撑到卡莱尔他们来到。你听着,你要努力地活着,知道吗?就算被抓住,也不会立刻被处刑,如果你想不死,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但是卡莱尔说你一定不会喜欢那种生活,真希望你能不要面临那个残酷的抉择。”
爱丽丝的手指像是冬季的福克斯,干净的冰凉,我被这温度冻得清醒无比。她温柔地放开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跃上一棵高大需要五六人合抱的杉树,我看着她快要离开的背影,像是惊吓到一样地大喊起来,“爱丽丝!”
爱丽丝转头,她站在树枝上俯视我。
“我们是朋友了吗?”我气喘地看着她,两眼通红,死死握着起拳头。
爱丽丝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了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如同破晓,在她精灵般的美貌下光芒四射。
我看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你的占卜,我的女孩,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变成朋友,现在就是你看到的未来了吗?”
“我们是朋友,克莱尔,一直都是。”爱丽丝歪头指指自己的预言之眼,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我从来都是是对的。”
“你是对的。”我跑过去,朝她大喊,“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们都要活着回来,你们是永生不灭的,没有人能战胜你们,活着……”
对着爱丽丝消失的地方,我带着歇斯底里的声音终于放缓沉默下来。“活着回来啊,蠢才。”
这句话跟被黑暗吞噬寂静下来的森林一样,低不可闻,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