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辆火车到这里不过是中途站,车厢里原本就载了不少别的地方招募的新兵,他们27个人在一阵热烈的掌声里分到了一块区域,方恒看到了这次招兵的最高首长,孟熙泽中校,看着年纪不是很大,透着一股英气,笑容和蔼。
孟中校站在他们面前问了几句话,语气既不谦卑也不傲慢,语调平缓而有煽动力,或许是身份的原因,所有人都屏息附和点头。
火车一路走,一路上人,等到了重庆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五节车厢,每次一有新兵上来就会有招兵干部出现在门口要求他们鼓掌欢迎。
到重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所有新兵在夜幕中下了车又开始列队,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再次出发。
这时候的火车站格外的安静,只有零星的旅和环卫工人,远远的关注着他们。
20辆墨绿色的军卡,载着满满的人,前往成都军区13集团军的驻地。
方恒抱着自己的包,就在车厢里坐着,偶尔会和侯珏说上几句话,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就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离开了家,面对陌生环境的茫然,大多都选择了惴惴不安的沉默。
车厢里看不清情况,达到驻地的时候天已大亮,方恒才知道他们这个新兵连只有三辆车,百来个人。
重庆是全国著名的‘火炉’城市之一,12月份的早上10点,阴冷了一夜的这个时间,正是刚刚有点儿暖和的时候,新兵们被组织着下了车,列队,方恒一路好奇的打量。
第一眼就是操场尽头的一栋巍峨气派的办公大楼,上面用漆金大字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陆军部队”,最顶头有个八一的党徽标志,整栋大楼窗洁明亮,反射着日光,熠熠生辉。
方恒有一种眼睛被刺到的感觉,不能正视。
视野里的一切都干净而整齐,白的水洗过般的油柏地面,绿油油而葱翠的树木,健步前行自成队列的军人,一个有着秩序和规则的世界。
接兵干部带着他们一路从办公区绕过去,拐进小路,再一路前行,队伍稀稀拉拉拖的很长,每个人都在左顾右看,与迎面而来的巡逻士兵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接兵干部笑着说,“别羡慕,从新兵连出来,这就是你们的标准。”
方恒的目光追着巡逻的士兵直至看不见,突然压着嗓子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诶,看到没,走最后那个哥们儿屁股好翘。”
对方‘噗’一下笑了。
方恒得瑟挑眉,“也不怎么滴嘛。”
对方没有说话,憋着笑拐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方恒了然点头。
接兵干部带他们走过了训练场和操场,里面到处都是正在训练的士兵,吆喝声四起,再远了,甚至能够看到英挺彪悍的装甲车开过。
队伍一下哄闹了起来,像是见到了全.裸的美女出现在眼前,那种闪着光亮的眼睛简直发出了绿光。
三名接兵干部都很满意大家的表现,也不催他们走,这样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新兵会让他们想起自己刚参军入伍那会儿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种新奇并兴奋不已的面孔。
方恒也喜欢装甲车,作为一个男人,很少有不喜欢这些代表强大武力的机械,但是当目光收回的瞬间却被.操场上的一抹身影吸引。
一个在12月份天还穿着背心的男人,站在一群士兵的中间,身手利落的将一名士兵掀倒在地上,单手扶在腰上气势十足的说着什么,太远了,听不清楚,但是当那个男人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方恒有一种被抓住了的感觉。
事实他,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够表达的意思,如果是一名老兵,一定会这么说,被瞄准,被锁定,被狙击,然后一枪中弹的毛骨悚然。
方恒愣住,头皮瞬间炸起,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慌乱的偏开了头,不敢正视。
好可怕,隔了这么远都能够传递出强烈的压迫气息。
队伍再次前进,最后走进了住宿区,相比起外面而言,这里很安静,有篮球场,有操场,小型训练场,还有三栋六层高的楼,一如军区的风格,干净,整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被拉到那里去的时候,他们却被带着拐上了一条岔路,最后停在了一个厂房般的仓库前面。
看起来很斯文的那名少尉站出来说道,“在新兵连期间,这里是你们的宿舍,三天整理内务时间,同时,你们的活动范围将会限制在这个范围内,任何事情都需要请假,包括上厕所,明白没有!”
“明白!”
“是!”
“知道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回答道。
依次检查完背包里的物品,进了仓库,方恒要了个上铺,集体宿舍最大的毛病就是下铺谁逮谁坐,他恶心那样。
其实方恒也没什么洁癖,一点都没有,但是现在90后的孩子都是独门独户长大,个人卫生方面都保持的很好,要是再娇贵一点的,连个人物品也收拾的很干净。
所以在几十年前,人人争下铺的习惯莫名其妙得就改成了疯抢上铺。
方恒个子矮,占了便宜,先进去的,所以先占了好位置,之后他还和后面进来的侯珏得瑟。
侯珏坐在下铺嗤笑,拍着胸口说,“叽歪!这才是男人!”
方恒把背包丢在自己床铺上,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就和侯珏坐在了一起。
“这破地方……”方恒看着破烂兮兮的大棚,一脸的嫌弃。
侯珏没说话,也抬头看了一圈,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大棚,摆了70多张上下铺的钢床,两排,中间约有五米宽的走道,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也不知道原本装了什么,还是说关了太久发出的霉味。
于是,侯珏弯腰看了看地面,方恒贴着他蹲下,“看什么呢?”
“说不定这里原本是装坦克的地方。”
“真的!?”方恒眼睛一亮,开始找车印子,还真别说,真有,方恒指着一处叫,“嗨,看到没,还真有!那里,履带印子,那边儿,还有油!”
俩人蹲在床边看了半天,一抬头,就见到隔壁床的小伙子往这边看,嘴角带着笑,意味不明,说是嘲笑更趋向于友善,但是目光略微闪烁。
方恒扶着床沿站起来,弯腰看他,友好的笑,“你好,我攀枝花的,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