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安邑,居民只有鼎盛时期的两成。除了必须住在王宫内的履癸和那些王庭暗司的兵马,以及那些不得不在安邑城内应卯的官员,其他能不靠近安邑的人,都远远的避开了去。安邑城方圆三千里内,除了那些不知大战即将在大夏的腹地爆发的平民百姓依然在‘安居乐业’,以往安邑城周边密集的军镇、军城内已经是空空荡荡,罕见人迹。
大夏的菁华,各大巫家的家主、诸多的军队将领、诸方镇守的大将大员,以及那数量庞大的军队,都散步在安邑城数千里外的各处营地里。每一处营盘都依托天然的山势地脉布置了各种惑人眼目的巫阵,将那冲天的杀气遮掩得一点儿都不能泄漏出来。
安邑城附近,如今最忙碌的,是除了黎巫殿以外的其他八大巫殿的大巫。他们在布置一个庞大的巫阵,一个以安邑城为中心,占地面积近千平方里的巨大巫阵,一个用大巫的血肉和生命作为祭品的巫阵,一个如今的大巫们所能发动的最强的巫阵。天巫殿的‘星杀’、地巫殿的‘地灭’、幽巫殿的‘屠魂’、灵巫殿的‘戮灵’、力巫殿的‘混沌’、令巫殿的‘天谴’六大巫阵作为羽翼,以正中化巫殿的‘泯灭’巫阵为核心,七大巫阵勾连在一起,以求能攻击到末日堡垒的绝杀之阵。
安邑城方圆千里内,一道道凛冽的杀气和怨气冲天而起,到处都传来凄惨的嚎叫。
幻巫殿的大巫们,端坐在安邑城四角的高峰上稳稳的维持着他们布置的那个硕大无朋的将方圆数万里的地域都覆盖起来的幻阵。
黎巫殿的大巫们则是将一碗碗漆黑发臭的巫药递给一个个满脸肃穆庄严的大巫。这些自愿为了大夏献身的大巫饮下巫药后,顿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四肢骨骼却异常奇怪的扭曲着,好似烧化的橡胶一样将他们扭曲成怪模怪样的形状。一个个身材高大容貌端正的大巫被那巫药强行扭曲成各种巫苻印痕的形状,黎巫殿的大巫们扛着这些大巫,将他们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大阵的各处。
这些骨肉被强行扭曲的大巫,受那巫药的强力刺激,不断的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嚎。饶是他们都是自愿成为巫阵的祭祀,可是那巫药的药力过于霸道,他们哪里承受得起?极端的痛楚,让他们的巫力极端的波动,庞大的巫力从他们身上一**的涌出,汇聚在一起,让地上那用无数方原玉构成的巫阵渐渐的发出淡淡的光芒,一股股满带着怨毒和绝望的可怕负面能量在天地间奔涌。
原始道人、通天道人此刻正踏足在三清道观上空的一朵白云上,静静的眺望大巫们的手段。
过了许久,原始道人才打了个稽首,低声叹道:“善哉、善哉,可怜、可怜。这些日子来,数十万大巫成为牺牲,罪过、罪过。”
通天道人剑眉一挺,脑袋一歪,朝原始道人冷笑道:“师兄,若是你我出手,尽可以送数千大巫平安过那罡风带,将他们送去海人的那古怪物事里面去。既然你又不乐意插手,人家大巫拼命哩,你又善哉什么呢?”通天道人有点跃跃欲试,他低声的嘀咕着:“这些巫,如今还是沦入了下层啊!当年的那些大巫,又岂是这区区罡风能局限的?”
原始道人默然片刻,脸上却突然露出笑容,他只是摇头道:“师弟,师尊的话,你可忘了?这是定数!天道循环,巫教当衰,岂是你我能挽回的?”他手指微微掐动几下,淡然道:“大巫们以人命为牺牲,以人命为祭祀,无数年来造成滔天杀劫,这也是他们的劫数!”
通天道人高高的昂起头来,冷笑一阵后,脸上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罢了,我不和你多说。我也明白你们的意思,巫教不灭,我道家怎能兴起?哈哈哈,我那乖徒儿回来了,我却去迎他一迎。”
抖出一柄拂尘弹了弹身上莫须有的灰尘,通天道人横着山歌小调架着云头急速朝西边飞去。一边急飞,他一边乐呵呵的说道:“这夏颉徒儿,却是很合乎贫道口味的。哈哈哈,总比师兄你门下那群一本正经的来得顺眼顺心哩!”
原始道人哑然失笑,他只是连连摇头。又眺望了一阵安邑城方向的滔天杀气和怨气、孽气,原始道人喃喃的念诵了几句经文,一道灵光直往东方飞去了。他这刚走呢,下面三清道观立刻翻了天,无数的精怪欢呼蹦跳着窜了出来,大叫着‘两位大老爷都走了’,兴高采烈的满山满野的追逐起野兔、山鸡等,就有人扒拉了一堆柴火,就地烧起了篝火准备烧烤猎物。
刚刚飞出不到十里的通天道人脸蛋一阵抽搐,俊美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恼怒。他拂尘随手朝身后一展,无数道极细的灵气汇聚成一根根绳索,将那门下数万精怪捆得结结实实,一个个好似粽子一样倒吊在了半空里。虚空中,数万精怪被捆得‘嗷嗷’呼痛不断的求饶,无形的灵气绳索在清风中左右摇曳,使得这些精怪有如藤上的葫芦左右晃动,此情此景,何其壮观也!
通天道人‘嘻嘻’一笑,摇摇摆摆的已经架着云头飘落在夏颉一行人的前面。骑在玄武背后的夏颉正在和旒歆争夺对白的监护权,可怜的白翻着白眼被两人一人握了一手一脚,正在那里拔河一样的撕扯,嘴里发出无比哀怨的‘吱吱’声。通天道人驾云落下,却正好救了他一次。
夏颉一见通天道人,立刻跳下玄武,朝通天道人跪拜了下去。多宝道人、赵公明几个截教弟子也是急忙叩拜,口称师尊。广成子他们也不敢怠慢,向通天道人行了大礼,由资历最老的广成子出言问道:“师叔可是特意来迎接我等?弟子惶恐,惶恐。”只有旒歆端坐在玄武背上,笑吟吟的揉弄着一脸悲凄的白,斜着眼睛瞥了通天道人几眼。
通天道人的拂尘在广成子脑袋上一扫,他笑道:“少来这一套,一个个怎似磕头虫一般?唔,夏颉啊,乖徒儿,这次你去海人那边,可见到了什么希奇东西么?给师尊我说说看看。”
夏颉苦笑几声,站起身来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希奇的东西见识的?我们到海人那里只是住了三天,就被赶了出来。他们给了我们最后通牒,要大夏在两月之内献上原始巫杖和三州的土地,否则就要开战灭掉大夏哩。”他补充道:“我们一路行来,看到海人的军队,已经从他们王领向东方开进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兵临城下,兵锋直指我大夏西方边陲哩。”
通天道人眼珠子一阵乱转,他抬头看了看那在大白天还依稀可见的战争堡垒,心里不知道在翻转着什么古怪的念头。
旒歆却在一旁插话了。她站起身来,将白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朝通天道人行了一个平礼。她略微眯着眼睛,带着三分狡黠的说道:“通天先生,旒歆有礼了。要说希奇的事情,却也有哩。那海人的海洋神殿,能将他们数万名祭祀的神识合成一体,威力无穷呢。”
带着几分很明显的丝毫不做掩饰的挑拨口吻,旒歆微笑道:“旒歆自认不是海洋神殿的对手,不知通天先生……”
话没说完呢,通天道人已经化为四色强光急速的朝西方奔去。虚空中只留下通天道人那清朗有如鹤鸣、高亢好似宝剑夜吟的声音:“呀呀呀呀,气煞我也!你一小小女子也敢看不起本教主?今日我却要去会会那海洋神殿的十二海洋祭司,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奢遮人物!”通天道人急速飞起,临走前,他还深深的看了那站在刑天大风骑着的墨麒麟屁股上,抱着一条烤剑齿虎的大腿狂啃的水元子。
广成子大骇,他蹦着脚的跳起来,带着点哭音的长叫道:“师叔,万万不可呀!”
通天道人的剑光迅速,怕是比金光道人都快了百十倍,广成子刚刚开口叫唤,虚空中已经不见了那四色剑光的影子。广成子大袖一抖,满脸仓皇的叫道:“怎好?怎好?这下要出大乱子啦!”
夏颉装模作样的看着天空的朵朵白云飘然飞过,一声不吭,他心里只是在笑,狂笑。刑天大风兄弟几个脸皮皱巴巴的,你撞我一下,我捶你一拳,笑得叫做一个**。只有旒歆慢慢的吐了一个口水,那‘噗哧’一下炸开,她满脸无辜的看着广成子,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广成子,我可没有用激将法呀,通天先生此去若是有个好歹,可不管我的事情。”
广成子一脸的黑气,他愁眉苦脸的说道:“师叔怕是没什么好歹,就怕师叔他作出什么好歹来!万年前,若非师叔的禀性过于刚强,他又怎会落一个于那鸿蒙中重铸了身躯再度修炼的劫数?”
八卦呀,大八卦,夏颉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他巴巴的凑近了广成子几步,巴不得广成子再说一些八卦消息出来。广成子却是猛的闭上了嘴巴,‘嘿嘿’的朝夏颉笑了几声,转身就朝多宝道人说道:“多宝师弟,师叔他此去怕是定然要生出什么是非来,吾等还是赶快去向我师尊禀告,求师尊向大老爷讨一个说法罢?”
多宝道人就好像没听到广成子的话,他只是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不断的念诵道情词儿。赵公明在很憨厚很威严的笑,金灵圣母、龟灵圣母跑到旒歆身边,一起去掐可怜的白去了,乌云道人的身体飘来飘去的好似幽灵一样在地上飘忽着,渐渐的就飘得越来越远。只有金光道人眼珠子一瞪,朝广成子喝道:“咱们师尊要干什么事情,你广成子罗里罗嗦的干什么?呔,师弟,咱们继续赶路!在海人那里收了一肚子的鸟气,咱这里一肚子火没得消停哩!正好师尊去给咱们出了这口恶气的好!”
夏颉不说话,跳上玄武的背甲,带着队伍就朝安邑城狂奔而去。广成子、赤精子、云中子三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三人急忙纵起云头,顷刻间掠过了地下狂奔的队伍,直奔三清道观而去。
半空里,被通天道人倒吊着的数万精怪看到广成子他们驾云而来,同时叫唤起来:“兀那三个老道,快快给爷爷我们松绑,娘的,捆死咱们啦!喂,喂,你们别跑啊,给爷爷我们松绑啊?爷爷送你们一块儿肉吃啊?你们是要吃兔子肉啊还是什么啊?喂,别跑啊,他娘的!”
广成子他们在三清道观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原始道人的身影,他们急忙蹦上了半空中,抓着精怪中隐隐成了头目的黑熊和虎山君问道:“我们师尊也就是你们师伯去了哪里?”
虎山君咬着牙齿发狠,不理会这三个急得跳脚的老道。
黑熊慢条斯理的舔了舔自己的鼻头,朝自己身上那无形的灵气绳索吹了几口气。广成子气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翻天印随手一划,将那灵气绳索破解开来,黑熊这才说道:“你们那个圆脸老道啊?他往东边去了,可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广成子、赤精子、云中子急忙驾云往东边飞去,黑熊则是笑吟吟的踩着一朵乌云悬在半空里,朝一帮子同门师兄弟笑吟吟的说道:“嘿嘿,哪位兄弟想要吃肉的?咱黑熊今天也来学着做笔买卖。咱下去烤肉,谁要吃肉的,都要帮老子打扫庭院,怎样?”‘噗、噗、噗’,满天飞溅的都是口水。数万名炼气有成的精怪那中气十足,喷的口水又多又远又有劲道,喷得黑熊满身都是口水,好似突然洗了一个澡。
半空里,黑熊跳着脚疯狂诅咒,数万精怪同时幸灾乐祸的‘呵呵’大笑。
天空中白云翻滚,极远的青冥深处传来鹤鸣之声。亚特兰蒂斯上空的海洋结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间压得向下猛的一沉,湛蓝色的水波差点就碰到了海洋神殿的屋顶。水浪巨响,海水急骤的从亚特兰蒂斯岛的四周退去,露出了白花花的海底。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亚特兰蒂斯方圆万里内变成了一片沙漠,往日浩浩荡荡烟波浩淼的大洋此刻涓滴不剩。
海洋神殿内警钟长鸣,撒拿旦奥古斯都为首的十二海洋祭司惊惶的奔出了神殿,悬浮在海洋结界的下方,面无人色的眺望四周。方圆万里内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天空中一朵朵洁白的云朵在急速的盘旋往来,好似野马群在草原上急速奔走,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从白云深处某处把握不住的地方隐隐传来。
一干海洋祭司面目呆滞的看着亚特兰蒂斯附近变成沙漠的海底,身体都不由得哆嗦起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数百架重型攻击机轰鸣着从亚特兰蒂斯的地下基地中冲天而起,呼啸着排成了攻击阵形往来穿刺,尾部那喷吐着长长烈焰的喷嘴将那白云轰得支零破碎。
满天的白云突然一凝,数百架攻击机同时凝滞在半空中。他们的驾驶舱同时炸开,数百海人战士怪声尖叫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拎了起来,在半空中‘嗖嗖’的飞舞了一阵后,猛的朝地面笔直的撞了过来。这些战士吓得魂飞魄散,正在狂吼时,他们的身体在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一丈的地方突然一停,消去了他们身上的冲力后,数百人狼狈无比的砸在了地上。虽然是摔得鼻青脸肿,却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四色极淡的光芒在那半空里一闪,数百架攻击机好似蛋壳一样被切成了粉碎,无数拳头大小的残骸‘哗啦啦’的从空中倾盆而下,打得亚特兰蒂斯街上的海人一个个抱头鼠窜,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打破了头脸。
还在为自己的三名副官突然的失踪而气恼不已的穆图拎着一柄沉重的大砍刀跳到了一栋很高的宫殿上,他挥动着沉重的砍刀,朝着天空蹦跳着咆哮道:“不要缩头缩尾的,是英雄的话,下来和我一战罢!”
白云深处,传来了一道很清朗的讥嘲意味很强的声音:“哦?你是好汉的话,上来和我一战罢!”
穆图猛的闭上了嘴巴,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海人神殿制造的两种战争工具,狼人战士是地面的主攻兵种,该隐为首的血族,才是空战的主力。如今该隐叛变,制造血族的生产线也被人破坏得干干净净,失去了血族这一强力兵种,狼人战士又没有长翅膀,他们怎能飞起来?
穆图手上的大砍刀剧烈的颤抖着,他咬咬牙,双脚狠狠的往那宫殿上一跺,身体蹦起来足足有千多丈高,下方那栋规模不小的宫殿顿时在巨响中变成了一堆儿破砖碎瓦。穆图跳到了力所能及的最高处,双手挥动那大砍刀猛的朝着四周一抡,一道弧形刀气‘嗤啦啦’撕开了数千丈的虚空,将那片片密集的白云撕成了粉碎。
淡青色的刀气冲出了数千丈后,好似炸弹一样轰然炸开,方圆数十里的虚空中一连串的暴鸣,那密密集集也不知道有多厚的云层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可是那一片儿青空中,依然是不见人影。
穆图的身体猛的向下坠去,他愤怒的咬着牙齿,朝四周扫视着。依然是不见人影,他的那全力一击,根本没有伤到敌人。而那清朗的声音依然在绵绵传来:“呵呵呵呵,有趣,有趣。你就是我那乖徒儿说过的,海人用人和野兽杂合出来的怪物罢?唔,算啦,和你计较什么?”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无声无息的涌到了穆图的身上,好似一只大手抓着穆图狠狠的在空中上下抖动了一阵,抖得穆图一阵的头昏目眩,涎水从嘴角挂出了数尺长。那股力量把穆图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才把他随手丢在了海洋神殿的大门口,将几个匆忙来接住穆图的狼人战士砸了个滚地葫芦般乱转。
撒拿旦奥古斯都怒了,他眼里黑蓝色的鬼火一阵闪烁,身体化为一道蓝色的水波,融入了海洋神殿。过了大概三次呼吸的时间,那股庞大的,让九鼎大巫都心惊胆战的可怕精神力呼啸着从海洋神殿内席卷而出。这股凝结得好似实质的精神力刚刚卷出神殿,四周被逼退老远的海水顿时疯狂的涌动开来,一团团充沛的水汽朝这股精神力蜂拥而至,瞬息间就组成了一尊顶天立地足足有数千丈高下的鱼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