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岛仁也愣了一会儿。将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上升到“日本对美国的敌视情绪的具体体现”的高度,最开始他以为易水疯了,但很快他意识到,易水是故意这么做。
他想报复;尽管并不能挑起美国与日本的战争,甚至也不可能得到任
上的好处,但他依然可以享受到报复的快感。黑岛I解像易水这样的人。他们没有能力挽回国家蒙受的耻辱,只好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满足自己扭曲的报复心理。
然而黑岛仁并不真正了解易水,也就不可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易水的确想报复日本,但具有决定性的因素却是,他正在模仿秦朗。
秦朗一定会这么做,但并非出于简单的报复心理,而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在谈判中获得绝对优势,然后他就可以利用这种优势为自己获得一些好处——下级的拥护、同僚的认可、上级的嘉奖,以及随之而来的,在远征军中的言权。
当然,事情也许不会像这样简单与容易,然而不管怎样,将自己装扮成一个美国利益的坚定维护,这始终是有利无害的行为。
所以秦朗一定会这么做。
易水回过神。他考虑了这么多,而时间却只过去了一小会儿,因此当他接着开始时,黑岛仁感觉他几乎没有停止过。“黑岛先生,我要求日本政府严肃查处这起性质恶劣的袭击事件,严惩所有肇事份子,”易水向前迫进一步,“并支付受伤士兵的全部医疗费用。”
他仍旧不是秦朗;如果是秦朗,他一定会有更多要求。不过即使如此,黑岛仁依旧感到无法接受。
“中校先生,我认为你的指控缺乏根据,”他展开反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这是一次针对有预谋、有组织的、针对贵*人的袭击行动。”
“如果这不是有一次预谋的行动,那么,为什么参与袭击我国海军士兵的贵国公民全都持有攻击性武器?”易水的嘴唇皱起来,挤出一个讥笑,“黑岛先生,你能提供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吗?”
黑岛仁感到越来越强烈的刺痛。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由于错误的原因而与一个错误的对手展开了一场错误的交涉。同时他也暗自诅咒着那群愚蠢的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整天携带着短刀,他根本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困境。
但他必须尽力为他们……更确切的说,为日本开脱。“中校先生,我承认,我国侨民有违法携带武器的行为,对于他们对贵国士兵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歉意。”黑岛仁鞠了一躬,“但这仍旧不能说明,他们的袭击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
退一步,进两步,这种游戏你会我也会。
然而黑岛仁事实上已经退了好几步——现在他既无法追究美国水兵的过错,也不能追究事件中唯一死的死因。但易水仍旧不满意。“所以我认为,应该将这些人移交司法部门,进行详细的调查。”
“那么,现在请将他们移交给我。日本帝国政府会进行认真的调查,并给予贵国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为了防止偏袒与包庇行为,我认为案件调查与审判不能由贵国单方面进行。”易水提出他的要求,“应当由美国、日本以及夏威夷政府组成联合调查团。”
黑岛仁快盘算了一下。这个要求依旧对日本不利,虽然最后的结果必然会证实易水的指控纯粹是无中生有的臆测,但这起事件原本就是由美国水兵挑起,日本是吃亏的一方——而且还死了人——如果再在美国的压力下浪费时间进行联合调查,日本在国际上的声望无疑将受到严重的打击。
而且美国对夏威夷的野心也是一个必须防备的问题。如果华盛顿得到消息后以保护美国侨民免遭日本人袭击为借口说服国会批准向夏威夷派遣大批军队,那么日本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这件事应该立即得到解决,并且将事件限定在普通刑事案件而不是政治问题的层面上。
然而,应该如何做到这一点?黑岛仁感到非常头痛。易水的做法或许是因为他对日本的报复心理,但这无疑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因此,如果不能在美国政府参与进来之前说服易水撤消他的不恰当指控,这件事就绝不可能得到妥善解决。
但是,怎么才能说服易水?说服一个对日本有强烈报复心理的清国人……这可能做到吗?
遇到大麻烦了。黑岛仁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