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的冤魂在发泄着怨气,玉笙宛若身临其境一般,呼吸间似乎都染上了浓浓的血腥味,空气也变得黏稠起来,天色昏黄又带着血色,他行走于其中,道路两侧是堆积起来的尸首,那些尸首的面目还停留在死亡前的那一刻,有的极度恐慌,有的不明所以,有的面目带笑……那些人中有老人,有年轻人,更有孩童,然而此时他们都变成了不会呼吸不会动的尸体,可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以一种目不转睛的姿态紧紧的盯着玉笙。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渗人了,玉笙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从快走到小跑,最后一路飞奔。然而这段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玉笙拼尽全力却无法逃离。就在他一走神的功夫,前面的路也被挡住了,好几具尸首垒在一起,把路挡的严严实实。前方无路可走,可预售不想后退,反而被激起了脾气,直接冲了过去,运起轻功想要直接跳过去。可眼前明明没有多高的尸堆却也变得高不可测起来,无论怎样运功都无法超越,被逼急了的玉笙直接绷紧小腿,想要踢出一个空隙,这倒是出乎意外的容易,本来垒的高高的尸堆一下子像被抽去了脊梁,哗的一下全都散了,那些面目模糊的尸首一下子清晰起来——
陆小凤,花满楼,花满蹊,无花,宫九,西门吹雪……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上官音……
随着被他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玉笙反而清醒了起来,明白自己不是起了心魔就是被困在了什么幻境之中。师父曾经给他看过那被蒙古人肆虐过的城池的影像,他也知道那些已经发生再也无法弥补的惨事。眼下他无能为力不代表永远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获取功德,等到功德圆满的那一天,他才会有能力回去,抹去曾经犯下的错误。
但绝不是现在。
玉笙想通了,可这对他的现状改变没有半点办法。那些尸首的面目一个个都变成了他所认识的人,到后来连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出现在其中,要不是玉笙心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早就崩溃了。
可是,有时候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冷静镇定下来思考自己的处境的。这其中,也包括玉笙。
他在这些尸首中发现了师父的面孔,玉笙很想继续无视下去,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终于爆了。
妈蛋!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飞升寿与天齐了,才不会短命呢!
然而这幻境像是很容易抓住人心底的弱点,只一眨眼,所有的尸首全都变成了师父的面孔,还颤悠悠的直起身,向玉笙走近。
就在玉笙要下定决心无视师父的脸给这些东西狠狠教训一顿的时候,四周忽然金光大盛,那些尸首如冰雪消融一般全都不见。恍恍惚惚间,玉笙终于脱离了那一片幻境,意识重归现实。
三黑已经把屋内摆设都擦了一遍,拧干净布巾,倒完脏水后,他把放在古镜上的玉坠子重新系到手腕上,叫了两声夫子,没得到回应也不恼,只当玉坠儿虽然希望自己拜师但真叫了别人老师又有点恼,三黑不是会哄人的性情,但心里还是重视自己这第一位夫子,想着得空了再好好陪不是,然后就铺床去了。
玉笙就是被那两声夫子叫回了神的,再一联想之前的遭遇,立刻断定三黑果然是师父给自己找的有大气运能庇佑自己的人,不愧是阴阳通吃的包青天。再然后,那面镜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没错,玉笙已经判断出自己先前遭遇的幻境就是那面古镜在捣鬼了,也隐约记起来包青天有一面阴阳镜,和古今盆、游仙枕并称三宝,据说都是大有来历的东西,然而玉笙觉得那只是徒有虚名,因为这三宝曾经被锦毛鼠一窝端了。
没想到居然还真不是摆设。
玉笙只能按捺下想三黑丢了古镜的想法,他现在还要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好吧,现在已经连人都不是了,但小心低调不坏人机缘的原则是不变的,总不能图自己痛快毁了未来的包青天啊。
可玉笙也不想太委屈自己,不然这种事接二连三的发生,自己迟早的心魔缠身。反正到最后,这面王氏想要弄来当做镜子用的古镜被三黑用绳子挂在的门外,权当阴阳镜辟邪了。
从此以后,那面古镜再也没在玉笙身上作怪。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玉笙也老老实实的陪着三黑读了五年书,感觉宁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三黑这时已经十四岁,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靖老先生养了五年的猪,终于可以开宰……哦,不,是教了五年的学生,终于可以送出去考试了。
然而,三黑他名义上的爷爷,实际上的亲爹,他不同意!
本来只想找个先生教两三年识字便可,结果这学一上五年,家里的活半点不沾,还要拿钱出去。虽然老员外很高兴不用在家见到三黑,但这多掏了好几年的钱,他心里也不乐意。再说送考,功名哪里是那么好考的,他生了两个儿子,包山包海都不是什么聪明人,认个字都费力,想让他相信三黑腹有经纶?
做梦!
老员外一心认定送考就是拿钱打水漂,还是连响都听不到的那种,宁老先生怎样催促保证都不管用。要钱没有,要命……我先打死你!
所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三黑就算再有学识,他就是没法赴考。
玉笙:……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