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玉尹道:“你是个直性子,一腔热血,所思所虑,皆为国家。
可别人却未必和你一般想法,说不定他们是要利用你,为他们博取名声和利益。
圣人也说过: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这性子,真不太适合与别人搞什么事情,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研究学问。便如横渠先生那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或许为天地立心很难,为生民立命也不易,为万世开太平,更是镜中花水中月。但你至少可以为往圣继绝学。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日后我也绝不会再说二遍。”
陈东先是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而后抬起头,骇然看着玉尹的背影,消失在小楼里。
他的确是在和一些太学生筹谋事情,自以为很秘密,却不想……
上回玉尹捡到那本书,可能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名单,更猜出了一些端倪。
可是他一直忍到现在才说,便说明他并不想干涉自己太多。可作为朋友,又不忍心陈东被人利用,所以才在今天说了这么一番话。陈东冷汗,唰的一下子流出来。
他仔细回想,好像确有些古怪。
张炳雷观那些人,平常一个个眼高过顶,根本看不起自己。
为何这一次,却要把自己拉去?
而且自己这次过去以后,似乎所有事情都是他出面,包括和太学里的学子联系,也多是他来处理。张炳雷观最喜欢出风头,为什么这一次,却把他推到了前面?
陈东耿直,却也不傻。
有些话说穿了,他又怎能不明白。
呆愣愣站在庭院中,看着那座在月光下沐浴的小楼,陈东喃喃自语:“小乙,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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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夜玩月。
对于开封百姓而言,这个夜晚不仅仅是代表着团圆,更包涵了无数意义。
今年,是花魁大赛,选举女状元的年份。
开封七十二正店,纷纷推出了他们名下的行首,为夺取花魁之名,做出无数努力。
千金一笑楼的张真奴,凭借金蛇狂舞和鸥鹭忘机两曲,名声大噪。
丰乐楼的冯筝,则靠着那一曲《梁祝》,逐渐挽回颓势,一扫先前俏枝儿离去的阴霾。
其余诸店,也都纷纷出招。
唯有潘楼迟迟没有动静,也让人感到无比奇怪。
徐婆惜一出《游园》,令得开封轰动,众人交口称赞。
其清丽姿容,别具一格的唱腔,使得所有人赞叹不已。而牡丹亭中脍炙人口的曲词,也迅速流传开来。此前,通过各种途径,已有些曲词流出,却让人管中窥豹,心痒难耐。而今《游园》一出唱罢,令开封诸店为之失色,各店行首也好生难堪。
怎地便让那连官话都说不得的小浪蹄子,唱出了滋味?
一连两日,潘楼连续两场《游园》,直令得潘楼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徐婆惜也因此一举成名,由之前一个半红不红的小行首,一跃成为花魁的热门人选。
清晨,茶肆方开。
便有那茶客聚在茶楼中,谈论《牡丹亭》的内容。
“我听人说,这《牡丹亭》共五十五出,而今才一出《游园》,便真个唱完,要等到何时?”
“是啊,你说那柳梦梅和杜丽娘,最后会是个甚结局?”
“说不好,说不好……小乙做的曲词,编排甚奇,我等又怎可能猜出其中机巧?”
“是啊,是啊!
你说那玉小乙端地奇才,能想出如此好故事,真个不简单啊。”
“也不过是走了运气而已,作一部曲词,岂能当得‘奇才’二字?先前他那曲《梁祝》,自家看了也不过如此。曲是好曲,可是那曲词,却真个有些俗不可耐了。”
这人话音未落,边听一旁人骂道:“你个夯货,直晓甚来?
《梁祝》的曲谱的确是小乙所出,可是那曲词,却非小乙所作。我听人说,当初丰乐楼买《梁祝》时,小乙曾自荐作词。哪知道丰乐楼却觉着小乙不堪大用,看不上小乙,所以便拒绝了,请了国子监博士作词,可是与那曲儿却颇有不合。”
“怎地有这回事?”
“可不是……我家有一亲戚,便在丰乐楼里勾当。
这件事是他亲耳听到,当时小乙很不高兴,所以才有了后来封娘子出面买曲,小乙作这《牡丹亭》曲词的事情。”
“哈,没想到马寡妇精明了一世,到头来却作这等买椟还珠的勾当来。”
“是啊,而今《牡丹亭》风行,只怕那马寡妇知道了,不晓得要懊悔成个甚模样……”
桑家楼里,人们七嘴八舌。
而位于三楼的一间雅室中,马娘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便坐在靠窗的位子,外面那些议论,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那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的直欲滴出水来……
而在她对面,李清照却面色平静,拿起那食盘中一个包子,轻启檀口咬了一小口,顿显出享受表情。
“妹子,你别不说话啊。”
马娘子终于忍不住,苦笑道:“我今日请你来,便是想请你想个法子……你若真喜欢这桑家楼的包子,日后我每天让人送去你府中,让你吃到不想再吃,如何?”
李清照听罢,顿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