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把什么东西直接塞到了史蒂夫手心里，他定睛一看，是个盛着红色液体的试管。

等等。

他拿好试管，拧起眉头，敏锐地从迪莱拉的话语中发觉了不寻常的地方：“你和跟着复仇者追查斯库鲁的人有关系？离开天剑局之后你在哪儿？又是怎么回到地球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明显把迪莱拉问懵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却反而扬起了笑容，好像完全不把美国队长的威严放在眼里。迪莱拉甚至另外一只尚且自由的手，轻轻地为他抚了抚胸口：“你不要着急，史蒂夫，只要能回答你的，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她说的是“只要能回答你”，也就是说，更多的问题，目前的迪莱拉碍于某种原因无法回答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史蒂夫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臂：“你在帮谁？”

“我的父亲。”

史蒂夫怔住了。

“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史蒂夫。”她压低声音，用像是倒豆子的速度念道，“带我离开天剑局的是我的父亲，我可以保证他不是咱们的敌人。正因为目的相同所以他的调查踪迹才会和复仇者的线索相遇，我向他提出过和复仇者合作，他拒绝了。但是我相信他拒绝不了多久的，因为——”

“——他需要你，所以你才没有回来。”

“哎？”

“是不是？”

他看到刚刚还一脸笃定的迪莱拉，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疑惑的色彩，但是在她的目光触及到自己的目光时，疑惑立刻化成了类似于干了坏事的胆怯和羞赧。史蒂夫只觉得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缓缓地吐了口气：“你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再次。”

仔细算来，他和迪莱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加上二战时期她的意外做客，也达不到一年的光景。但这段时间足够史蒂夫了解这个突然横闯进自己生活中的姑娘。她知道自己会反对，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是某些程度上她和自己很像，史蒂夫知道自己的臭毛病，更知道迪莱拉也是同样的倔强。但凡她认定正确的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法阻拦其脚步。

“是的。”所以迪莱拉尽管看起来生怕史蒂夫会生气，可还是坦然地承认了他的猜测，“只有我能做到，我不得不去，迪莱拉。”

史蒂夫摇了摇头：“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迪莱拉甜蜜又无奈的笑容：“登上飞过北极的飞机的你还有其他办法吗？你能猜得到为什么我必须去做，史蒂夫。”

那不一样。不管她在帮谁，在考虑什么计划，现在的斯库鲁人仍然按住不发，事态还有转机，而迪莱拉·威尔逊不过是个训练还没结束的见习义警，于公于私，史蒂夫都不允许她轻易地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地放你走。”所以史蒂夫的声线变得严厉了一些。

很不幸地是迪莱拉明摆着早就习惯了他的威胁，她抿了抿嘴角，习惯性挂着笑容和希望的面庞难得地浮现出严峻的神态。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饱含坚定与决心：“你也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逃走。”

恍然间史蒂夫觉得这段对话好像在哪儿发生过，认真想来却又毫无印象。他盯着表情决绝的迪莱拉，半晌之后，缓缓地意识到，这次的她，和之前的她有所不同。

迪莱拉有着很矛盾的性格。早在他们还仅仅停留在朋友阶段时史蒂夫就发现了这点，她的确很倔强，认定了自己坚持的东西就绝不放弃；可同时迪莱拉还像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畏惧现实又摇摆不定。虽然她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对世界的看法，但大部分情况下她在遇到事情时反而会犹豫起来，最开始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足够说明这点：她自己清楚就算坦白，史蒂夫也不会责怪她什么，只是迪莱拉偏偏要拖到无法再拖的时候，直至被逼上了绝路，才会下定决心。

但是这次不同。

她没有犹豫，也不是出于一时情急或者热血上头。在战场上呆了这么久，史蒂夫深知一个人在做出选择时怀着不同的心情会有不同的表现，而现在，迪莱拉脸上浮现出的种种情感，一言概括之，那便是觉悟。

“我……很想你。”

大概是他的气势有所变化，迪莱拉的语气变得软了一些。她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以往一样——其实最开始史蒂夫对她这样的眼神格外不习惯。朋友投以信任，亲人投以关怀，敌人投以恐惧，崇拜传说之人投以仰慕，史蒂夫习惯或者容忍这些，却对迪莱拉眼底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希望和爱惊讶不已。只是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迪莱拉的目光，接受了她的存在。

他的姑娘踮起脚尖，就像是往日撒娇般那样伸出手，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也很想妈妈，想乔恩，还有马特，还有其他的亲朋好友，以及地球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可是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史蒂夫？就在咱俩躲在金并的小黑屋那会儿，我说我希望能成为和你并肩作战的人。”

至少这能确定面前的迪莱拉，的的确确是他的迪莱拉。史蒂夫心情复杂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斯库鲁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他俩在私底下到底说过什么话。

“那个时候你答应我了，难道你要反悔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史蒂夫端详着迪莱拉的面庞，两个月不见，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原来勉强能扎个包包头的黑发如今散落一背，猛一看倒是显得成熟了点儿。可纵然有所成长，纵然心态变化，人还依然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过往史蒂夫从未自她的身上看到的觉悟。

想必昔日佩吉目睹着自己从拿枪到上战场，也是这种心情吧。史蒂夫感慨地舒了口气，沉默很久之后，最终他勾了勾嘴角。

“不。”

英雄捧起爱人的脸颊，在她的额头郑重其事落下一吻。

“美国队长从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