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那些百姓明明知道不敌,却依然牺牲自我,却是心生感慨,不忍与自责涌上心头。
若不是他定下的这一条you敌之计,想要关men打狗,打疼支雄,引出石勒,那这些城墙上的青年也不会就这样战死在信都。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是铁石心肠。
在雪地上隐藏久了,尽管身下垫着厚厚的羊皮,四周也都挖成了挡风的雪窝形状,但还是有冰冷不断渗入身体,这冰冷让人清醒,让人慢慢由一种麻痹之感。
可是王烈似乎感觉不到这冰冷一般,只觉得内心里有一把怒火正熊熊燃烧,烧得他几yu怒吼。
但他是主帅,身上肩负着千万人的期待。
谢艾的那句话始终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王烈:“主公仁义,不想牺牲别人,难道就舍得因一人牺牲万人?”
所以,尽管不舍,但王烈必须忍耐。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亲卫也早已经是双手死死扣住雪地,满脸chou搐,眼中还蕴含着泪水,那大颗的泪水滴落在面前的雪地上,结成了晶莹的冰晶。
王烈忍着悲痛,对身边的少年道:“彦之,那上边可有你的亲朋?”
这少年正是他前几日刚刚收纳的那个城中长者的独子杨彦之,王烈为了让他尽快成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刚刚这少年还因为王烈不肯出战而误解了王烈,王烈却是不以为意。
此刻,见王烈问他,少年杨彦之虎目含泪道:“嗯,有我的亲朋,刚刚那个被子贼人砍中,掉下城墙的就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大牛……还有虎子他们,好像好像也都在城墙上……”
昨日的兄弟,今日却眼睁睁着他们不断死去,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的确有些残忍。
但王烈相信,经历过这战场上残酷的一切,到自己的兄弟被杀死,这个少年很快就会成长为一名提刀杀胡狗的好男儿。
王烈点点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认真道:“记住,那些杀害你兄弟的敌人,一会我们就砍掉他们的脑袋,为你兄弟报仇!”
杨彦之狠狠的点了点头,死死盯着那几个在城墙上的匈奴汉国的骑士,似乎要把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
这一刻,仇恨在这个少年心底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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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初,大晋荆州长沙府,长沙县城内荆州刺史府。
在幽州、冀州这等北地,此刻正酝酿着新的风雪,而在这江左荆州,却是yin雨绵绵。
与北地张扬的冰冷不同,江南的冬日虽气温稍高,但更有一种沁人骨髓的bsp;尤其是这种yin雨天,虽无北地那种大风,但寒意却无处不在,空气中那股子chao湿,更让人手脚冰冷。
而且在北地,这种天气在屋子里只要点燃上一盆炭火,关闭好men窗,就会满室生,干燥清爽,可在江南,在荆州这种地方,这种天气却没有人有点炭火盆的习惯,大家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寒意,没有人会去抱怨。
大晋荆州刺史,领左将军,都荆湘两地军事陶侃陶士行端坐在刺史府的正堂主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冬雨,默然无语。
这正堂全为木质,还是五六十年前所建,房屋古旧,在荆州冬日的yin雨中显得多少有几分破败萧瑟。
本来陶侃就任荆州刺史时,众人就劝他动用州库修葺下这屋子,但陶侃却道:“我这个刺史的位置还不知道能坐多久,又何苦劳民伤财,用百姓辛苦上缴的税负来修葺我的居所呢?”
果然,不久之后陶侃就被王敦罢黜,如此又过了一年,陶侃被重新启用,最后升迁到了左将军的位置,都督荆湘两地军事,众人再劝陶侃修葺旧屋,陶侃依然不从,答曰:“我受朝廷厚恩,已经有愧,又怎敢居功自傲,大肆铺张ang费在个人享受上呢?”
如此,这刺史府的正堂始终古旧,不曾修葺。(这一段完全为小飞信口杜撰,历史上绝无记载,只为凸显陶侃的某种xing格)
也不知道是谁把陶侃的这些话传扬出去,荆州一地的拜谢皆jiao口称赞陶侃仁义,陶侃的风评也愈的好了起来。
此刻,就在这雨中的旧屋内,一干文臣武将环绕其位,把陶侃围在正中、
这些日子,从建康城哪里接连来数道命令,有大将军王敦命陶侃缉捕刘佑,押解回建康的密令;有琅琊王司马邺好言劝慰,许诺升官加赏的信笺;更有远自秦州,南阳王司马保写来的要求联合结盟,共抗所谓王烈逆贼的信笺。
但无论是什么信笺,口气都是无一例外的谦逊有礼,都言称陶侃为公。
就算陶侃表面上一幅清心寡yu的模样,但对比之前被王敦罢黜后,遭人冷遇、白眼的境况,却也不由得不让他心生感慨,这人事种种,又有几人能真正放下?陶侃的心境在这些日子里,也多有起伏、波dang,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想去做,而是顾虑重重,不敢放手一搏。
陶侃随手将几封信全部收入了袖筒中,然后向众臣,叹道:“最近国事动dang,诸君皆乃国之栋梁,不知道有何主张啊?”
众人互相了一眼,这些事情众人作为陶侃的心腹和荆州军的高层也多有耳闻,但陶侃一直在这些斗争中保持中立,平日里也决口不提这些事情,今日却忽然提起,众将却不敢妄言。
片刻,别驾李根开口道:“现在天下大势纷uan,我军自保有余,外拓不足,而公乃国之肱骨,麾下现在又有大军六万,乃是各方都想攀附的对象,公若想怎样,只需选择一方就是,但切记不可反复无常,否则定被人所弃。”
陶侃闻言,笑了笑:“那李大人觉得我与谁结盟为好?”
那边刘佑闻言,已经竖起了耳朵,生怕陶侃选择和王敦结盟,根据他的了解,以王敦的度量,若是和陶侃结盟,第一件事肯定要陶侃献上自己的人头作保。
陶侃是一个忠厚之辈不假,但却是并不是一个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人,同为此等xing格的刘佑自然十分明白这一点。
那边,别驾李根听陶侃问,想了想道:“当年汉末之时,魏、蜀、吴三国鼎立,魏国强盛,吴、蜀联盟方能自保,大人现在拥兵六万,但尚未能称雄江左,而大将军王敦与琅琊王睿,琅琊王虽占据正统,可却处于劣势,一则长安天子尚在,他不能为尊;二则王敦掌控军权,琅琊王只有戴渊掌控的两万兵卒,根本不能抗衡,因此公可与琅琊王联盟,将来也不失为一条位极人臣之路……”
众人闻言,都默言无语,陶侃现在的安危自然与他们大有干系,可是陶侃外柔内刚,轻易不会听从别人一进,这次想问怕更是有探听不下口风的意思,至于别驾李根的说法,只是稳重之言,并没有什么新意。
但刘佑闻言,却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陶侃不和王敦联盟,他就没有危险。
果然,陶侃听了李根这话,却笑道:“李别驾你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现在琅琊王和王大将军的事情非我一个小小刺史能管得了的。算了,我还是不理会他们的好,传令下去,我军严守荆湘men户,不可与人生争执,若有外来舰船、人马也一概在防线外截下,好言劝回。”
众人闻言,皆称喏。
长史张奕却忽然道:“大人,若有不服管理,硬闯防线者该当如何?”
陶侃却温声道:“这还用问我么?张将军,若有人闯进你家,不听你劝告,你会如何,是好酒好菜接待他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