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看见严鸿,眼珠子顿时瞪了出来。 他原本听梁如飞叙说,又被阎儒一番说,只道严鸿真是已经死了。至于在城外,王霆说钦差卧病在床云云,不过是手下众将为了稳定军心,隐瞒死讯。进得马莲堡内时,他一心想的是赶紧支开旁人,拿出总督的架子,把那两箱子东西搞到手要紧,故而几句调侃,自以为是在挤兑马莲堡众人。哪里想到,这个“死掉”的严鸿竟然真的踱了出来。这一下,杨顺真是又惊又怕,直吓得面如土色,刷地站起来,本能地待要转身逃走。可目光一转,却见门口已经堵上了一排锦衣卫,人人面如寒霜,手把腰间绣春刀。一副“尊客慢走”的架势。
这杨顺身为宣大总督,平素里岂有不带人防卫的道理?他随身也带进了八名心腹护卫,个个武艺高强,人称“大同八虎”。这帮人都是杨顺的死党,杨顺虽然不曾给他们讲自己要来夺密件,但人人刀口舔血过的,察言观色,判断形势,都是好手。他们眼见形势有变,这钦差安排伏兵,多半对总督大人没有好意。更兼他们生性彪悍,敢为主子效死,于是齐声怒喝,都拔出兵刃,往屋门口硬闯去,一心要冲开堵门的锦衣卫,给杨顺开辟一条路。只要跑出去,外面还有杨顺的标营,总不是束手待毙的模样。
却见这八个人刚刚冲出,严鸿身边商子强一声呼啸,十二生肖中的八人也是飞步而出,拦在门口。刹那间,一个对一个,与八虎打成八对,一时之间。不分胜败。紧跟着,又一个灰影倏地冒出,足不停步,围着鏖战的十六人左右盘旋。寻隙插手。他行踪诡异。出手甚快,专选破绽。不到一炷香功夫。杨顺手下的八虎,不是被点中穴道,就是被打飞兵器,一个个都束手就擒。再看这灰衣人。中等身材,微微驼背,不是梁如飞又是谁?
杨顺毕竟跟着严嵩混到宣大总督的份上,见过的风雨也不少。看梁如飞这样出手,那么他来黄狼坡给自己报信的事不问可知,也是严鸿的诱敌了。杨顺心知自己中了严鸿的计策,不禁懊悔不已。狠狠瞪了身边的阎儒一眼,心想,若不是你撺掇,我何至于到此自投罗网?
阎儒倒是镇定。开口笑道:“见过钦差。我家军门闻之钦差被鞑子围困,调集宣大兵马,星夜驰援。只因为弹药粮饷不济,来迟一步,望钦差恕罪。我家军门在来时路上,还听这位梁大先生说,钦差遇刺。军门心中甚是惊怒,一心赶来马莲堡,缉拿凶手,以阵国法,更兼心中挂牵钦差,心急如焚,唯恐一个不留神,辜负了严阁老的恩情。如今钦差却贵体安康,可喜可贺。”
严鸿也轻轻一笑,略有吃力地说道:“阎先生客气了。遇刺的事有的,所幸严某命大。杨叔父,这里人多耳杂,小侄有些要事,请借一步地方说话。”说罢撑住椅子,站起身来,示意杨顺跟他进内室。
杨顺此时心中如同吞了个炭头,毛焦火辣,踌躇进退。如今自己确实是上了严鸿的圈套,严鸿也必然做了准备对付他。但这时候应该孤注一掷,还是乖乖听话?孤注一掷,就算是九死一生,只要有一份希望,倒也值得争取。可是假若任严鸿处置,谁知道严鸿会怎么对付他?
严鸿见杨顺犹豫,咳嗽一声道:“杨叔父,您是我祖父的义子,我虽然位居钦差,岂敢对叔父无礼?这次来宣大,叔父给的关照也甚多。只是事关抗击鞑子的大计,这其中若有些误会,不私底下细细分说,怕是隔阂深了。您且随我来,其中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