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芳道:“是。钦差老大人,方才我在公堂之上,说的话有其道理,然而另有一番话,对钦差却不得不如实禀告。如今这马莲堡的战事,我军固然有取胜之道,然而这其中却颇有些麻烦。”
严鸿道:“马将军只管说来。”
马芳道:“若单以兵家之长短来计较,鞑虏选择这寒冬之际,率领数万骑攻打我重兵防守的马莲堡,本是个自取灭亡之举。我军以精兵扼守马莲堡,外围各军火速驰援,内外夹击,定能击败鞑虏。然而,如今这边疆上,我军畏敌如虎,诸将不敢寻战,闻鞑虏进犯,人人恨不得抱头鼠窜,彼此互不救应,乃是常态。偏生这位杨顺杨军门,对诸将逞威风有余,对鞑虏迎战不足。但有鞑虏入侵,向他求援的,不是装聋作哑,迟缓援军,便是虚以委蛇,草草应付,因此宣大十余万重兵,在鞑虏面前,竟似无兵可用一般。当然,此一番钦差您老人家在此,更有万岁爷的王命,严阁老的威风,那杨顺未必敢怠慢。但就算他有心想救援,这宣大府长久养成的将骄兵惰的毛病,也未必能及时来援,打退鞑虏。所以马莲堡一时之间,却须得当孤城来守。”
严鸿闻听此话,心中一沉,但仍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如此。想我奉天子旨意来,杨军门多半还是会倾力救援。只是这援军来得早晚,倒是难以预料。那么马将军,你说咱这孤城,守得住么?”
马芳道:“鞑虏长于骑射而短于攻城,马莲堡守上数日,末将还是有把握的。然而时日一长,若是鞑虏长相围困,终究土砖墙壁难以持久。鞑虏于此刻此举来临,多半是得知钦差在此,若是以重兵围困,更造回回炮攻打,我军却是难敌。此间成败,实非末将能定。末将只能竭尽全力,保钦差无事。”
严鸿道:“马老兄,你有此心,那便努力去做。男儿保家卫国,谁能保只杀敌立功,不被敌人所杀?今日能与你马老兄在这一线边陲重地,与鞑虏浴血厮杀,我严鸿很是幸运。如蒙不弃,便结交了马老兄这个朋友。这外面的援军,我来想办法。”
马芳感激道:“钦差如此看重,马某肝脑涂地,也要相报。”说罢,拱手出门离去。
待马芳出门后,严鸿对张青砚叹息一声:“青砚,对不住你,如今这马莲堡,怕又是一场血战了。我原本带你出来游览下塞外风景,如今却每每带你进这样凶险之地,让你担惊受怕。”
张青砚伸手握住严鸿的手,小声道:“相公这是什么话?我已是相公的人,跟你同生共死,也是应当的。若是不带我,莫非让相公你独个儿经历这些凶险?放心,有我这一个人,一柄剑,必要保全相公、只是马将军说的有理。这朝廷官兵打仗,有时如虎,有时如狗,一半看带兵长官,一半看领军督抚。这位杨顺杨军门,我看确是个不中用的。相公还是早早派人前去,督促援军为要。”
严鸿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方才会议上大言炎炎,说什么现在局势比济南要好得多,那是为了鼓舞士气。事实上,若是对比局势,济南时候城外虽有十万敌军,不过是白莲教聚集的乌合之众,甚至还有不少是被强逼着上阵的良民。真正的劲敌其实也就是二千蒙古骑兵。而如今马莲堡外面,至少有两万蒙古骑兵,单说敌情,比起济南时候是增添数倍。
再说我方情况,济南时候的确经制官兵只有几千人,比不上眼下。可另一方面,济南是一个省府,城池高大,而起城中单是难民便有数十万之众,而且民心已经被严鸿安抚,所以云初起前后从里面征集的民壮就有好几万人,在守城的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如今,这马莲堡只是一座纯粹的军塞,里面除了马芳和自己带来的约一万官兵,再加上二三千民夫之外,别无他人可借。而且马莲堡的城墙坚固程度,与济南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