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必进点头称是。严鸿也跪下磕头道:“多谢爷爷。”
从书房出来,严鸿松了一口气,婚事这边总算解除了一个麻烦。可还有另一桩事,却丝毫耽误不得。原来自从胡晚娘那晚从鬼门关回来,正牌死鬼严鸿的魂魄仿佛彻底消散。而在这之前,被正牌记忆压抑在最深处的一些事情,则都浮出水面,让现在这位穿越严鸿一一得悉。
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那要命的变天账。严鸿总算记起了这份东西收藏的地点。所幸现在胡晚娘已经出去了,主卧之中,一时没有主妇。严鸿把坠儿等都轰了出去,只叫来孙月蓉、耿金铃、花月仙三人。四个人在屋里关门闭户,却把那张实木大床,用力抬起来挪开。那张床虽然沉重,但孙月蓉等三女皆有武艺在身,严鸿也练过几招花拳绣腿,因此好歹搬开床,再将床下毡子掀开,揭开一块方砖,从下面取出了压得扁平的一个大皮套子,里面便是数十页账簿、文书。
严鸿拿出几张瞅瞅,没错,这便是正牌死鬼偷偷记录下的,严府通过他搞的不法之事,什么卖官收贿,盗卖库粮,霸占民田,不一而足。这些事儿其实单看一件,在官场上算不得罪大恶极,然而全部记到账目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严鸿心中暗骂这正牌死鬼真是找死,要紧取来火烛,将这些东西也付之一炬。
孙月蓉等三人毕竟都混过江湖,也知道不管这纸上是什么,总归是要命的物事。自家相公既然烧了它,自己最好也装不知道。因此等道变天账全部化为灰烬之后,孙月蓉抢先道:“两位姐妹,今儿这事儿,咱姐妹仨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若有谁在外面泄露半个字,崩怪我刀下无情。”
花月仙道:“孙姨娘放心。我们姐妹今儿在自己屋子里睡了一天,就算梦中见了什么,那也是荒诞不经,谁会说出去惹人笑话啊?”
严鸿望见盆里的纸灰和青烟缭绕,心中却如同这火烟一般,绕来荡去。他在想,尼玛这老爹严世藩,到底做了多少不法勾当啊!单说这要命的变天账吧,自个今儿烧掉这些那都是小玩意,真正恐怖的,山东刘才那里有一批,自个给框出来烧了;汪直、徐海那里也有一些,这次赦免汪直后,由王翠翘交过来,也烧了。可是,谁知道严世藩还有什么把柄落在其他人手上?
当然,实际上这些证据对眼前的严府,算不得致命毒药。严嵩恩宠未衰,严鸿又成为新规,爷孙两代圣恩隆厚,就算有些不法勾当,也未必能抵消皇帝心中的感情。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什么时候遭到背后一枪啊。老爹啊老爹,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啊。想到此,严鸿又有些惆怅。
陆炳府中,右都御使欧阳必进前来,与陆炳家交换庚帖,算是敲定了严鸿和陆兰贞的婚事。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妻弟,严鸿的舅公,正德十二年进士,资历比次辅徐阶还老,他来做媒,足见严府的重视。饶是陆炳执掌锦衣卫,见爱女婚事敲定,也不禁暗自放下心来。当下连忙摆下酒宴,款待欧阳必进。欧阳必进倒也不在乎一顿吃喝,便与陆炳海阔天空吹了一通,更是定下就在九月重阳节后大摆婚宴,然后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次日大早,后院绣房内,陆兰贞听说昨日欧阳必进前来说亲,父亲已经定下大事,不由粉脸羞得通红,拉着鸳鸯的手问东问西,一会说自己是不是变胖了不好看了,一会又说自己的脸是不是不白了。
鸳鸯却是知道小姐的心思。前些天那严府传来消息,说是白莲教徒李天照暗杀严鸿,却误伤了胡晚娘,晚娘香消玉殒,严鸿因而娶妻无碍。这当然是好事。可严鸿、张青砚玩的那点花样,又如何瞒得过锦衣卫的眼线?陆兰贞自也知道,严鸿其实是把他这正妻诈死埋名,给弄到城外庵堂中去了。
从本心说,兰贞并不是很满意这种结果。留着那前妻胡晚娘在庵堂,难道不是个祸害?但她也知道,若是强行驱逐晚娘,怕是伤了爱郎的心,今后对自己实为不利。这踌躇之间,便忍不住东想西想了。
鸳鸯只得在旁好言安慰道:“小姐又不是没见过那胡氏,论模样她可万不及您,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咱家还有老爷撑腰,严公子难道还敢惹老爷生气么?”
兰贞嘟着嘴道:“话虽如此,可是拿爹来压他,逼着他来疼我,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得想个法子,怎么能收住他的心才是。我只怕啊,这胡氏挨这么一刀,诈死一次,我只怕她在严郎心中,反而更留多了些痕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