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严世藩一声吩咐,按负责伺候的小太监急忙进来听事。西苑值房的大臣,按理说都有小太监伺候,并负责传递本章,也起监视作用,免得大臣们有些情弊。可是严家行事强梁,那私弊简直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小太监可不敢在旁围观,因此都躲到了外面。听严世蕃招呼,他们这才进来,只听小阁老吩咐道:“去泡一杯上好的参茶来。”
等到茶献上来,人又退出去,严世蕃在袖中伸手,抽出一张银票道:“小公公为我严家的事,奔走辛劳,这点薄礼不成心意,小公公拿去买双鞋穿。”
张诚急忙推辞道:“小阁老,您这可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个下人,哪敢拿您的钱使?奴婢与小相公在济南经过生死,乃是过命的交情,这事来通个消息,也是应当的,可万不敢拿您的钱。”
严世蕃笑道:“小公公,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就不必客气了。再说这钱,也是您该拿的辛苦钱,还是快收下吧。听说小公公纳了如花美眷,在外面金屋藏娇,我严东楼也专好这个调调,心里清楚的很,女人么就是要花钱的,男人不多拿些钱回去,又怎么在女人面前摆威风?这钱还是赶紧带起来吧。”
堂堂小阁老,与你说些男女私事,这是何等的光荣?张诚只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个筋斗,脑子都是晕乎乎的,下身更是一紧。人都说严家小阁老飞扬跋扈,连九卿见他也得下跪,他还爱搭不理,可我看着这是个一等一的好人,可见市面上那些孙子的话,是万万听不得的。
见张诚接了钱,严世蕃才接着说:“小公公,麻烦问上一句,这千百号人,怎么都聚到东便门去了?方老司徒不在衙门里办公,跟家奴跑到东便门那等腌臜所在,又为了哪般?”
张诚和张鲸的干爹都是张宏,二人算的上同门兄弟,因此感情上此时倒也十分亲厚,这事的始末。张诚从张鲸那也打探了个清楚,因此娓娓道来,详细分说。严世蕃越听越笃定,到最后干脆哈哈笑道:“父亲,这一遭,孙氏还算是为我严家立下了功劳,等鸿儿回家,倒要让他好好犒劳犒劳这个莽撞的孙姨娘。”
张诚见严世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道:果然还是要和这等遮奢人物做朋友,当街劈死个堂堂锦衣百户,却像没事人一样,这份势派,朝中哪还找第二家去?不和这等人家结交,才是天字一号蠢货。他这是偷着来报信,也不便久留,见严嵩父子已有计较,便告辞离去。
严嵩听到方钝带人抢钱,也觉得一阵后怕,没想到这老儿居然如此胆大,连抢皇帝钱的这事都敢干。要真被他把钱抢到太仓里,后面的事委实有些麻烦。虽然皇帝的仇恨主要会集中在方钝头上,但是一百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没看一眼就给抢走了,这押运的、上贡的,弄不好都要被牵连。这么看来,孙月蓉这一通胡闹,也算乱拳打死老师父,保住了这么一笔巨款。
可是功劳大不假,这惹的祸也大啊。方杰可有百户官身,又是方钝心腹管家的嫡生孙,可不是个普通的家奴可比。这事也别指望老方头会善罢甘休。官司真打到朝廷上,却也麻烦得紧。严嵩寻思片刻道:“东楼,那孙氏姨娘你很不喜欢,老夫其实也很厌恶。可是不提鸿儿对她爱若掌珠,便是你娘看她也多有善眼,总不好真把她拿来坏了性命。不如就拿那些力夫抵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其中还要你多多运筹。”
严鸿去壕境以前,把那胡家送来的秘本,送给了自己的老爹严世蕃修炼。这严东楼本就爱妾数十,再得了这秘本之后,觉得自己龙精虎猛,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再加上严鸿屡屡立功,颇得天家欣赏,严世藩对这个过去看不顺眼的儿子,早已不复有色眼镜。
听老爹说起这事,独眼龙丑恶地一笑道:“父亲不必如此担忧。这回的事您放心,咱家输不了。那些岳州匹夫们只管去告,看告到哪能翻天?方钝这老不死的乌龟,好死不死,敢去夺天家的内库,他这是自己嫌命长!再说,单为了保护内库,鸿儿手下的锦衣卫也死伤了好些个,这光景我琢磨着陆文孚已经进宫面圣了。有他出马,您还怕万岁爷不站在咱这一边?那方三左右不过是奴仆,什么狗屁百户,有锦衣百户带着人来夺天家内库的么?这种不长眼的东西,死了也便死了,还想拿他的狗血撼动咱严府一根汗毛?只是这回方老狗滚出户部,咱们可得趁机把这户部的印把子夺过来,您属意谁来接方老狗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