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闻听大喜,一来对方俨然表态愿意为自己撑腰;二来扩编新军,北上灭鞑,正是戚继光心中暗藏之志。若是在有生之年,为大明勘平南北二患,此生便无遗憾,也对的起自己这一身艺业。当下他拱手道:“若是此事能成,什么倭国公主、鞑子胡姬,我全都抓来,孝敬小相公。”
严鸿闻听哈哈一笑:“老兄说的还少了。以本官看来啊,等到你老兄坐镇边关时,别忘了再买几个温柔可人的西洋女子送到我府上,那便要承你的人情。”
这几位长官说说笑笑,开些荤玩笑,底下的士兵心里也就有了底。严鸿越是摆足了纨绔派头,反倒让当兵的相信,这位钦差确实是厉害人物,跟着他干,打胜了犒赏、抚恤,朝廷不会有人敢从中克扣;纵然打败了,也有他来背锅,不至于让自己这些苦弟兄倒霉。
更有那些京师跟来的锦衣卫,在队伍里大讲钦差如何够意思,手面阔,照顾士兵,想当初在济南,几十万两银子撒出去,眉毛不皱一下。这支由朴实敦厚的矿工组成的部队,一辈子就没见过几十万两银子,听了这个数,人人心中欢喜,信心倍增,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严鸿更许诺,到了台州,先发一个月军饷,以为奖励。他又想起前者在济南,左沉雷的山贼马队,因为抢首级吃亏的事,便吩咐官兵们不要忙着抢首级,先以打仗为要紧,首级的事,自己去想办法。
戚继光听了,笑道:“玺卿放心。戚某当日也曾想过这抢割首级之弊。比如若是有人被鸟枪打死,那怎么算?再者有时一个敌人,往往是几个人联手杀死,又没法分辨,更容易造成大家争夺首级,贻误军机。因此下官单设一支收容队,战后打扫战场时。由他们负责割级,免得大家为了夺首级,而中了敌人的回马枪,把胜仗打成败仗。下官约定,所有阵前的首级,都是全军按比例分享赏赐。例如十颗首级,冲锋者六颗,铳手二颗,割首级与扎营者一颗。俱系阵前回营均分。倘若临阵争首级的,首级入官,所争之人理亏者斩首,各官旗、队、百总一体连坐,把总也要坐罪。”
严鸿见自己想到的,对方都已想到。当下更是欣然。而云初起、叶正飞有时也和戚继光探讨用兵、火器的法则。戚继光知他二人虽仅为锦衣卫小旗,然却是严鸿心腹,哪敢怠慢?三人交谈兵法军械之要。倒是颇为相得,彼此都甚是欣赏。云初起私下更对严鸿赞叹:“这戚将军用兵之法,鄙人实难及也!”严鸿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
大军将到台州府城地界,便有斥候回报,说台州知府叶国琛亲率台州一众文武出城十里迎接。严鸿心想这知府倒也知趣,于是催促军马,继续前进。又行一程,果见接官厅处,大小文武官皆恭敬出迎。双方简单几句寒暄,叶国琛道:“下官于衙门之内已经备下酒席。为钦差接风洗尘。另有台州富户献上猪、羊、美酒,以做劳军之用。”
大明朝远来客军,因为离乡背井作战。情绪极大,行为上最是嚣张,往往让地方官府不胜其扰。严鸿来之前,知府叶国琛又听耿少泉介绍,说那严鸿在杭州胡作非为,酒醉之后,骑马于城中乱跑,看中哪家妇人,登堂入室,强行无礼。家中眷属辙有阻拦,便有他的亲兵上前一通殴打,再把对方定成通倭贼,拿入监狱,便是那富户人家、书香门第的贵妇、千金,也多有受害者。
又说严鸿性好贪婪,凡是听说谁家有古董珍玩,便上门去借来玩赏,只是向来有借无还,人称阎王作贼。所以建议叶知府要紧禁止本府婚嫁,把未婚少女全都集中起来,准备侍奉严钦差。
叶国琛听这些行为,虽然总觉得有些像是耿少泉自己爱用的把戏,未免有张冠李戴的嫌疑,但是耿少泉是地面上的遮奢人物,手眼通天,黑白两道交情广人头熟,消息远比自己这个知府灵通,他也不敢不信。说不定,这天下的恶棍都是一般的恶法,这也是有的。
不过叶知府虽无长才,还有些读书人的体面,禁全城婚娶这种事,他死活做不出来。反倒派下衙役动员百姓,若是有婚约的,赶快完婚,免的出了闪失。这时代的百姓,有着对抗朝廷选秀女的丰富斗争经验,因此闻听这个消息后,紧锣密鼓操持婚事。在严鸿到来之前,很是闹出了几起错上轿,乱点鸳鸯谱的段子。
只是如此一通折腾,小阎王的名头,在台州算是臭了。大家都知道来了个胡作非为的恶霸,人人自危。有那本地的秀才,想去摆一摆破靴阵,结果耿少泉派人传话,说杭州那边摆破靴阵,结果严鸿一到,先是乱枪打死六个,又革了二十几个秀才的功名。咱台州虽然出过方孝儒这样的硬骨头,但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你们这些茂才公,不要学他赶着去送死。
这一番话吓住了这些秀才,让他们不敢随意往虎口里送,只是背地里骂严鸿。叶国琛只怕钦差在自己地面闹出什么事来,自己愧对一府父老,便在衙门里备办了上等酒席,又向富户筹款劳军,筹措军饷犒赏。
严鸿本以为得费点力气,才能让对方掏出钱来,没想到对方给钱痛快,这些浙兵的军饷预支没遇到压力,心中大为畅快。只是不知为何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等到了知府衙门后堂,只见十几个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妇人早已伺候在那,陪侍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