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庄知道唐诗快要生产了,特地上门看望,还送来了很多礼物,唐诗笑道:“庄姐姐,你宫里出来一趟不容易,还能抽空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用这么客气!”
秦庄抿唇一笑,忽然叹道:“我们姐妹几个,个个命运多舛,原本你是最好的,可是每个人都输给了无法预料的人生!”
“姐姐何以说这些丧气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看到唐诗脸上的笑意,秦庄由衷地钦佩,“要是换了我,遇到你这样的事,断然是做不到的!”
“有那么多人为我担心,总不能让他们难过,只要我好好的,夏侯府好好的,就是对阿砚最大的慰藉了!”
秦庄握着唐诗的手,久久不语,眼眸中有晶莹泪光闪烁!
唐诗莞尔一笑,“姐姐,别说我了,现在你的情况如何?”
秦庄道:“还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诗却从姐姐眼中看出了一丝晦暗,“我怎么听说郦沉鱼的父亲联合了一些朝臣,向皇上奏请立二皇子为太子,有这回事吧?”
秦庄点点头,“不过皇上对此有保留意见,上次我和瞻儿住在皇家别苑避暑的时候,皇上常常来看望,还说他最中意的是瞻儿,让我一定要好好教导!”
唐诗沉吟道:“皇上真说过这话?”
“当然是真的,我当时也觉得有些突兀呢!”
唐诗道:“我觉得很奇怪,皇上选郦沉鱼做皇后的时候,必定也考虑到了将来太子一事,正常情况下,皇后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远远超出其他贵妃的儿子,一般皇后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太子,皇上中意的应该是郦沉鱼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呢?皇上可曾还和姐姐说了其他的什么?”
秦庄仔细回忆,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好像有一次说过什么二皇子小小年纪,就和宫女们混在一起之类的话?”
唐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个才八岁多的小孩,过早的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看来有可能是这件事让皇上不高兴了,在皇上看来,混迹在脂粉堆的皇子,将来哪里会有君临天下的气概?所以把目光投向了三皇子!
唐诗陷入沉思,若是皇上没有立郦沉鱼的儿子为太子,郦沉鱼怀恨之心,必定可以加深她和皇上之间的矛盾,亲密无间的帝后关系会出现新的裂痕。
这段时间,公公一直在府中,很少过问朝中之事,原本公公和阿砚出征在外的时候,皇上一直扶持郦国丈在军机处拉帮结派,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郦国丈本就是善于权谋的人物,又有皇上暗中支持,做起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更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已经有了可喜的成果!
三军统帅唯一的公子阵亡,有些人认为跟着元帅以后未必会有好的前途,而郦家此时风头正盛,改旗易帜,投入郦国丈麾下的人不少。
若是在册立太子一事上,让皇上偏向三皇子,有长远目光的郦国丈和郦沉鱼自然坚决不同意,这个时候郦沉鱼已经不是以前的郦沉鱼了,她当上皇后之后,迅速地坐稳了六宫之主的位置,和先皇后的有名无实不同,她是实至名归的皇后,真正意义上的权掌六宫,这个有野心的女人,必定不会让自己儿子的皇位被别人夺去。
唐诗嘱咐秦庄,要想办法加大皇上和郦沉鱼之间的间隙,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册立太子一事,这也是郦沉鱼唯一可能占劣势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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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府。
寒冬来临,府里的梅花开了,唐诗站在这片清新典雅的梅林前面,黯然伤神,愁绪愈浓!
往日的欢乐都随着花开花落逝去了,一去不返,曾记得,去年冬天,他神秘兮兮地说要送她一个礼物,蒙上她的眼睛,走了好久,才放开,温柔道:“好了,已经到了,睁开眼睛吧!”
唐诗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夏侯府占地广阔,她嫁入夏侯府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府中竟然有如此美丽的梅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唐诗满心欢喜,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
他却含笑不语,用披风将两人裹住,唐诗甜蜜地靠在他怀里,欣赏满目梅花,迎风傲雪。
曾经,他的温暖怀抱包围着自己,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看着片片飞花,独自去面对没有他的时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诗蓦然回首,却见是公公踏雪而来,唐诗欠身道:“阿诗见过公公!”
夏侯元帅的目光停留在眼前一片红白相间的梅花中,声音沉沉,“这片梅林是阿砚小时候吩咐种下的,他一直都喜欢梅花!”
唐诗看着公公鬓边的银丝,心头一涩,难过得差点落下泪来,夏侯元帅意识到了什么,肃穆的神情柔软了下来,“天气很冷,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以免感染了风寒!”
这般淡淡的话语让唐诗心中一暖,公公对她的话语并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恰到好处,让人心底生暖,唐诗阖目微笑,“是,公公也早些回去吧!”
唐诗在云姨的陪伴下回到房间,轻声道:“帮我准备笔墨纸砚!”
“小姐,你要干什么?”云姨不解道,小姐快生了,还折腾这些干什么?
唐诗道:“花易落,月难圆,只觉花月似欢缘,梅花一年只开一季,我想把它们画下来,永远地留下来!”
云姨虽不同意,却叹息一声,“好吧!”
唐诗起身,缓步走到宽大的桌案前,提笔作画,几名婢女在一旁伺候。
一片梅林,明霜傲雪,娇而不艳,一位白衣墨发的俊美男子正在吹笛,传神得仿佛可以听到飘渺笛声,一位佳人手握一支梅花,放在鼻下轻嗅,空幽清雅,本应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如今冰冷的离别如刺,扎痛着人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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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侯府内的梅花开始凋谢的时候,清晨太阳偷偷探出头的时候,唐诗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痛楚中,终于生下了她和阿砚的第二个孩子!
这个婴儿哭声宏亮,划破了夏侯府寂静的上空,唐诗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睁开眼眸,头脑却一片混沌,眼睛模糊!
迷蒙中,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恭喜小姐”“恭喜夫人”“恭喜元帅,是个小公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扰扰!
听到这样的声音,唐诗阖目微笑,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终于生下了夏侯府一直翘首以盼的男嗣!
云姨看着小姐满脸汗水,心疼地给她擦拭,夏侯夫人将刚刚出世孙子抱到唐诗身边给她看,喜极而泣,“我终于有孙子了,要是阿砚还在,该有多好!”
一旁的嬷嬷劝道:“夫人,这是大喜啊!”
夏侯夫人才反应过来,忙擦拭眼泪,“我这是开心的,你看他长得和阿砚小时候真像!”
唐诗无力说话,只能虚弱微笑,夏侯夫人对唐诗绽放一个慈祥笑意,吩咐云姨她们务必好好伺候!
少夫人生下小公子的消息在夏侯府引起了一片欢腾,王公贵族纷纷上门道贺,夏侯夫人抱着来之不易的孙子爱不释手,她虽然也疼爱卿儿,可在名门世家,孙子和孙女的意义大不相同!
唐诗躺在*上,想起上次生下卿儿的时候,阿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哄自己吃东西,忍受自己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哪怕身边伺候的下人无数,也不及心爱的夫君在身边相伴,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的就是他,谁也替代不了!
连夏侯元帅看到孙儿,肃穆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喜色,激动不已,这个孩子是阿砚生命的延续,是夏侯府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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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命人把摇篮搬到自己*边,看着儿子的小脸,他很安静地睡着,眉眼间依稀有阿砚的影子,唐诗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睛,不敢去碰他,害怕惊醒了他静谧的睡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睁着一双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地看着唐诗,并没有哭,唐诗看着这如同最精致的美玉雕琢出来的脸,忽然流下泪来!
云姨正端着燕窝进来,看见小姐怔怔地看着摇篮中的小公子,脸上清泪流淌,惊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唐诗终于哭出声来,“我好想阿砚,我真的好想他,好想让他看看我们的儿子…”
云姨蓦然心底含悲,含泪抱住唐诗,“小姐现在元气未复,不可伤心过度,若是伤了身体,落下病根,以后就难恢复了!”
这是少将军阵亡之后,小姐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哭,失去深爱的夫君之痛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明月透过*幔照到空荡荡的*帏,独守漫漫长夜,宽慰着孤独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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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的降生让笼罩在夏侯府长达几个月的连绵不绝的阴云终于透出了一丝细小的阳光,儿子走了,孙子来了,这总算是对中年丧子的元帅夫妇的一个不小的慰藉。
一双儿女,卿儿已经会叫人了,祖父,祖母,爹爹和娘也能简单喊出来了,听她第一次喊娘的时候,唐诗激动得不知所措,慌乱不已,如今小公子的哭声更是夏侯府一道独特的风景,夏侯夫人也不像以前一样神色悲伤,终于展开了难得的笑意!
夏侯夫人几乎都没有离开唐诗的寝居,一会儿没看到小公子,就心慌不已,小公子正常哭泣几声,她就紧张地召太医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连跟随夫人多年的那些嬷嬷都说,以前少将军出世的时候也没见夫人这样紧张过!
夏侯少夫人诞下少将军的遗腹子,连皇上都派身边最得力的齐公公送来贺礼,唐诗看去,满目琳琅,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还有一件小小的明黄色马褂,这分明是亲王之子诞生之时的贺礼,皇上对这个孩子如此厚待,她没有理由不入宫向皇上叩谢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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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殿。
“唐诗叩见皇上,谢皇上赏赐!”
皇上忙上前一步将唐诗扶起,亲切笑道:“不必多礼!”
皇上看着唐诗,心中暗叹,一般美人,姿色会随着时间流逝,再美丽的女人也经不住岁月的摧残吗,可唐诗不同,明明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偏偏就像隋朝萧皇后一样,体态并不见臃肿丰腴,反而多了一抹少妇妩媚风情,盈盈美目波光流盼,散发无穷魅力,皇上心中暗叹,真是个天生的尤物,一名*,正值妙龄,冰肌玉骨,玲珑剔透,风姿绰约,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见唐诗今日进宫谢恩,依然是一身素服如雪,虽然很美,可是今天别有所图的皇上看到这一身白色,看到这死人的颜色,总觉得有心理障碍,皱眉道:“你诞下麟儿,少将军在天有灵,也必定欣慰,是时候脱去素服了!”
唐诗声音淡淡,语气却坚定,“多谢皇上体恤,我定会终身为阿砚守节,不会脱去素服!”
见到唐诗眼中的决绝,皇上更加不悦,他哪一点比不上夏侯砚?唐诗难道不明白,君王的爱比夏侯砚辉煌得多吗?
看着唐诗越来越美,每见一次都能给他不同的感觉,他心中的那种后悔越来越浓,以前不知道搭错了那根神经,把这么一个大美人赐给了夏侯砚,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虽然不甘心,也只能算了,一国之君每日忙于国事,不能把心思都放到一个女人身上。
一件东西,本来以为没什么希望了,可世事难料,夏侯砚突然阵亡,就完全怪不得他了,他也大度地不计较以前夏侯砚抢夺兵符之罪了,人死了,他也懒得追究了。
事实证明,这份艳福,夏侯砚消受不起,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替他收拾了夏侯砚,夏侯砚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留下来的这个年轻美貌的夫人,确实让他心猿意马,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