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奴才们都有的攀高枝求富贵的念想,雅尔哈齐明白得很,只要这个女人识时务,做得好,他也不吝于赏赐,不过玉儿近身的事儿,还是得用服过丸药的人侍候才行,可惜当初玉儿制的那种控制人的丸药制得太少,现今却是再不能给别人用了,只留给玉儿身边的丫头吧,妻子睡得人事不知,比年幼的弘吉弘宝还易受伤害,想着这些,雅尔哈齐又愁得不行,以前无事时只去衙门里应个卯便回,他在府里的时间很多,妻子倒也不虞有什么危险,可他开始忙朝堂上的事儿后,说不准便会有疏漏……
想着,雅尔哈齐的眼又眯成了一条缝,恩威并施,这些年玉儿治家并不严苛,备不注有奴才便会忘了本份了,看来得擒两只有问题的鸡杀来吓吓猴子了。雅尔哈齐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一点儿不介意做得太多,哪怕化身恶魔,只要能护得妻子儿女,他也是一点儿不介意的,他知道妻子同样不会介意他为保护家人做得太过,哪怕她会愧疚会感伤。
雅尔哈齐打定主意后,很快拎出府里一个里通外府的奴才。雅尔哈齐叫来了全府的奴才,宣讲了那个奴才的罪状之后在大厅广众之下将之慢慢处死,看着因为那个奴才的惨叫,因为鲜血而个个胆寒的奴才,雅尔哈齐很满意,他不是善人,府里,有一个妻子这样宽厚的就够了,回头看一眼脸色不曾有丝毫改变的大儿子与大女儿,雅尔哈齐点点头,这样才好,慈不掌兵,治府,便如治军,若不能做到上令下行,令行禁止,要这些奴才,又有什么用。
当然,打了一棒子,也没忘了给个甜枣,在处死一个背主的奴才后雅尔哈齐又狠狠赏了两个忠心的奴才,有了榜样,又有了先前那个惨死的奴才为鉴,府里的下人们想来该知道怎么选择了。
第二天,皇帝召了雅尔哈齐进宫,罚跪了半个时辰。
“听说,你昨儿在府里公然动用酷刑。”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脸色不愉的皇帝,一梗脖子:“玉儿现在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差别,孩子们又都还小,我又要在朝事上用力,总会有顾不到的时候,就那样把她放在府里,我不放心。”
皇帝气得直打转,怒声斥道:“那个奴才虽有过,却罪不致死,你不但把他杀了,手段还酷烈至极,这就是你学的孔孟仁恕之道?啊?你打小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雅尔哈齐低下头,却硬挺着脖子一声不吭,任凭皇帝高声怒骂。骂就骂呗,反正不痛又不痒,这些年,他被骂的还少了?要是十天半月不挨回骂,他倒要以为皇帝精神头不好了。
皇帝直骂得口干舌燥,见那头犟驴老老实实听着,觉得这小子还算有悔改之心,狠狠喘口气后,皇帝跌坐在榻上,狠狠灌了一盏茶后,皇帝道:“若不然,给你两个暗卫守着玉儿?”
雅尔哈齐想了想,点了点头:“侄儿谢谢皇上。”
“还是只能灌下参汤?”皇帝皱着眉,这参汤用多了,可未必是好事呀。看看跪了半天的雅尔哈齐,又道:“起来吧。”
雅尔哈齐呲牙咧嘴打地上爬起来,一点儿不顾忌地活动着有些僵直的腿脚,一边答是。
皇帝气恼地转开头,这小子,故意的,这总共跪了不过一个时辰,哪至于那么痛苦?皇帝自己哪年祭祀不跪?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还比上他快六十的老人?这小子,纯粹找揍。
“累?”
雅尔哈齐听着皇帝这喜怒莫辩的声音,背上的肌肉一紧,赶紧趋前:“侄儿不累,皇上堂叔,您累不累,侄儿给您捏捏?”
皇帝冷哼一声,撇开头去,雅尔哈齐屁颠儿屁颠儿上去给皇帝按摩揉捏肩背,皇帝闭着眼享受小辈的孝心,心里又无奈又觉好笑,这小子,皮厚得很,怎么骂他都没用,他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对于他这个皇父的怒斥句句放在心上,无论骂什么,无论骂得多严厉,这小子都认真听,可听过后偏又转头就忘,让人拿他一点儿办法没有,若把人惹恼了,准备要罚他吧,他立马如现在这样凑上来拍马屁,真是滑溜得像条泥鳅一样。
皇帝叹口气,算了,玉儿昏睡几年,这小子也确实心焦,只要没有到神智昏溃的地步,就算不得大事,再则自己的话,这小子还是听的,一番敲打下来,果然起了效,终于肯收心想着替他这个长辈出力了,便饶过他吧。
皇帝自己没有察觉,但凡是涉及到这个没名分的儿子的事儿,他总是不自觉地宽容几分,若是这事儿摊在别的儿子身上,别说两三年行事荒唐怠惰朝事,便是耽于儿女私情几个月,他也要大发雷霆之怒的,岂会如此简单便轻轻放过;不过,这一点皇帝是不自知的,旁人却只道皇帝信赖宗室,却是无人能真正明白其根由,说到底,对于雅尔哈齐的放纵,其根由便是源自皇帝由愧疚而引致的补偿心理,而这种放纵其后续则是习惯成自然,一开始要求放低之后,皇帝便再难对这个儿子真正严厉起来。
皇帝在宫里怒斥雅尔哈齐的事儿不多久便传遍了京城,一些人暗自幸灾乐祸,更多的人却是无动于衷,都这么多年了,但凡这位忠勇郡王的事儿,皇上哪次不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的,要等到皇帝什么时候真正厌弃他了,再来看笑话吧。
果然,忠勇郡王挨骂的第二天,在朝上,皇帝便把几项重要的差事交到了他的手上,于是,京中的人都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再无人咯咯议论忠勇郡王如何自小顽劣,其后又如何暴戾荒唐,如何四处行恶了。
弘普坐在书房里教导弘芝弘英:“阿玛还是那个阿玛,他从没变过,不过,携君王宠信之势,他不曾有一言,更不曾有风雷之行,万物便已寂静蛰伏,这,便是势之力。咱们是王府嫡子,要懂得利用自身的势、阿玛的势、诸位堂伯堂叔的势为自身谋福利。”
弘英小手撑在圆圆的脸颊上,疑惑道:“天下大势,尽在汗玛法之手,大哥,借汗玛法的势岂不最省事?”
弘芝侧头不屑道:“三弟,杀鸡怎能用牛刀?一些小事便用汗玛法的势,将来遇到大事,汗玛法的势便没剩下多少了。”
弘普的嘴角扯了扯,想了想:“你们下去再好好想想,若是想不明白的,就记在心里,平日遇事拿出来印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