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烁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贺焱。
他不知道贺焱到底是怎么和贺博远谈的。
他也不知道贺博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态度。
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在林烁的认知里,贺博远已经不是能以常理去论断的人。而且贺博远有能力去做到那些不符合别人的“常理”,却符合他自己的道理的事情。
就像贺博远可以让人抹去方静菲的记忆。
抹去贺焱的记忆。
而在贺博远“想通”之后,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把他安排在贺焱身边。
这种自己的未来全部掌控在别人手里,能不能爱、能不能在一起都由别人来决定的感觉——令人非常不愉快。
林烁看得出贺焱在得到贺博远的认可之后很高兴。
在得到贺博远“点头”、允许他们在一起之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有一天,贺博远又改变主意了呢?
贺博远又觉得他们应该分开、又觉得他的存在对贺焱来说是个错误,那会怎么样?说不定贺博远会让人把贺焱这段记忆也抹掉。
贺博远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贺博远就是这么对方静菲的。
林烁知道自己应该有点喜欢贺焱。
贺焱像团火,烧得热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直接得很。
直接到可以轻而易举地戳进别人心窝。
像“永远不许喜欢别人”“永远不许离开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种小孩子都已经不相信的话,贺焱总是能这么说出来,并且让他也跟着一起说。
就好像说出口就会成真似的。
林烁猜不出贺博远这一次又想玩什么游戏。
他也不想去猜。
他有点累了。
他现在只想暂时休息一下。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会被收回的话——
他应该也休息够了,可以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林烁看着贺焱灼灼的眼神。
他知道贺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只是贺焱比他更无力改变。
贺博远是他的父亲。
贺焱的一切都是贺博远给的。
贺焱一直那么希望得到贺博远的认同。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被人遗忘的话——
林烁环住贺焱的脖子,轻轻亲吻贺焱的脸颊。他说:“好,我永远都不喜欢别人。”
毕竟对于永远困在局中无法脱困的人来说——
喜欢这种事,未免太奢侈了。
贺焱如愿得到林烁的回应,心里却没有更快活一点。有时他真的恨不得把林烁绑在身边,哪里都不让林烁去,让林烁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
贺焱避开林烁的脖子吻了上去,仿佛想把林烁的唇舌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林烁差点有些抱不稳贺焱。
贺焱亲够了,才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对林烁说:“不是要帮我涂药吗?”
刚才那种沉凝的气氛缓缓散开。
林烁让贺焱把衣服脱了,给贺焱身上闷出来的红疙瘩涂上药。这药的药效非常不错,等林烁细心涂完,那上头的红痕已经消失了大半。
林烁说:“下次觉得不舒服就直接说。”
贺焱说:“拍戏的时候哪里感觉得出来。”他兴致勃勃地表达自己的对演戏的热爱,“我觉得我挺喜欢演戏的!如果将来我继承不了贺氏,我就当个牛逼演员,每年都给你拍戏!”贺焱越说越觉得靠谱,“所以赶明儿你得给我当主角,早早把我给捧红了,到时候我靠自己也能养活你!”
林烁笑了起来。
他说:“好。”
贺焱把林烁拉到自己旁边躺着:“你早上起得早,中午得好好睡睡。”
林烁顿了顿,没有挣扎,任由贺焱环抱着自己。
他缓缓合上眼,进入梦乡。
贺焱注视着林烁的睡颜好一会儿,才跟着闭上眼睛。
出了早上的事儿,林烁没让贺焱接着拍。贺焱跑到林烁旁边看林烁拍戏。
林烁早就习惯贺焱的干扰,从容又镇定地把下午的戏份拍完。
晚上大伙都散了,林烁和贺焱去弄了两辆单车,骑行去海边玩儿。桑榆县离海边很近,离落日也很近。他们骑车到海边一处山坡上,扔下单车走上那刚刚长出点青芽的草地。
巨大的红轮正往海中沉落。
林烁说:“摄像组那伙人都很喜欢这个地方,刚过来时每天都来这边拍很多素材,到时候剪辑师有得忙了。”
贺焱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日落。
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吹送着海鸟的鸣叫声。
贺焱觉得自己的言语苍白无力:“真漂亮。”
林烁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