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远一听居然还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转身看向亭亭玉立在公堂上的苏浅月,心中一震,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可是脸上看不到任何畏惧的神色,反而非常的坦然,甚至眉丝眼角带着一丝戏谑,好像他们是非常可笑的人。
梅长远微微有些愠怒,他走回桌案前住下,再次拍响惊堂木,“你,报上名来!”
冷玖眸光如寒风暴雪般冰冷,她倏然下跪,“臣女镇国公府五小姐苏浅月。”
冷玖的声音冰冷而清脆,不带任何情绪,字字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太夫人听后,眯了眯眼睛,她心中微沉,她居然还敢自称自己为镇国公府的五小姐,气势十足,就不怕自己丢人吗!
“镇国公老夫人状告你谋害祖母和嫡姐,你可认罪?”梅长远冷冷的打量着苏浅月,他总觉得她很不一般,普通的人到了刑部都会吓得精神恍惚,就算不会当场下跪认罪,至少也会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她俯身下跪,却面色不改,沉稳异常。
“回梅大人的话,”冷玖缓缓抬眸,一双清澈的眸子寒气逼人,“我没有做下这种事,是有人冤枉我!”
“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苏艳璇眼神淬了毒,一副置她于死地的神色。
冷玖语气淡漠,“人赃并获?那就请大人好好检查一下你们所谓的赃物吧。”
“你!”苏艳璇没有想到苏浅月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居然在大堂上敢这么说话。
梅长远看了一眼太夫人和大夫人,见她们脸色极为不好,拿起惊堂木就像治苏浅月一个藐视公堂的罪名,先狠狠打个二十大板,让她们消消气。
“苏浅月,你太嚣张了!你藐视公堂,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梅长远手中的惊堂木落下。
苏浅月凝红的唇角微微一翘,庸官!
当初梅长远能够成为刑部侍郎可是她一手安排的,如今回想,她为了替湛冰川稳固皇位,把一些有真才实干却对反对他的人都除掉了,留下来的都是这些废物,这样的江山,早晚都会有崩塌的一日。
呵呵!
“冀王到!”外面传来一个衙役粗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围观的百姓自动分成两边,给湛冀北留出一条道路,让他通过。
一顶精致却不显奢华的软轿缓缓停在刑部大堂的门口,软轿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湛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他神情冷峻,不苟言笑,表情非常的严肃。
他伸手将轿帘掀开,一个头戴紫金玉冠,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悠然的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百姓哗然。
堂堂冀王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双颊凹陷,两眼乌青,脸色苍白得像是白无常,眼睛犹如一潭死水,不见任何的神采。
湛冀北却忽视百姓打量探究的目光,神色坦然的走向公堂上。
他疏远而淡漠的目光看了看众人,落到冷玖的身上的时候,却又一丝温暖划过。
冷玖微微有些错愕,他来做什么?
梅长远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牵扯到了冀王,他吓得从桌案后跑了过来,弓腰作揖,“冀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今日是本王的侍从星宿救下了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和大小姐。”湛冀北缓缓开口,侧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星宿。
梅长远微微颔首,没有想到冀王今日居然英雄救美,看来不日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就要嫁给了冀王做王妃了。
只可惜冀王是个短命的,这大小姐嫁过去怕是早晚都会成为寡妇,也不知道这镇国公一家怎么舍得。
梅长远谄媚的一笑,“原来是这样,来人,给冀王殿下也搬来一个椅子。”
“你不必受我影响,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湛冀北往后退了一步,坐到刚刚搬来的椅子上,慵懒的依靠着椅背,眸光悠然,好像他就是来看热闹的。
虽然他病病歪歪的,冰病得有些不成人形,可是他坐在那里,却又能让不能忽视的气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潢贵胄应有的贵族之气。
梅长远心中了然,看来冀王是来给苏晴霜撑腰的,心中有了主意,他又回到桌案前,拍响惊堂木,“大胆刁女,你谋害祖母和嫡姐,到底认不认罪。”
冷玖的沉稳并没有因为湛冀北的出现而打破,她冷笑道:“大人,我说过既然她们有证据就让人拿上来。”
梅长远知道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对太夫人讨好的一笑,“太夫人还烦请你们把证据拿出来。”
“嗯。”太夫人微微颔首。
大夫人给身后的岳嬷嬷一个眼色,岳嬷嬷就将药粉连同锦盒一起嫁给了走下来取走物证的师爷。
“回大人的话,这是从五小姐苏浅月的房中找到的。”岳嬷嬷跪在了堂下解释道。
梅长远将裹着药粉的牛皮纸打开,里面是一种呈现淡黄色的药粉,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听岳嬷嬷说是从苏浅月的闺房里搜查出来的,心里顿时了如明镜,“苏浅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我自然敢!”冷玖冷眸薄凉如雪,“梅大人,这药是什么还请仵作出来验证一下。”
“这……”梅长远微微有些迟疑。
“咳咳……”一直咳嗽不断的湛冀北,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梅大人,你就让仵作出来,她想知道就让她知道。”
虽然湛冀北的话像是嘲讽冷玖,其实是在帮助她。
梅长远略略点头,他让师爷去请了仵作出来,仵作出来后将浅黄色的药粉检查了一下,说道:“回诸位的话,这是一种类似能够麻痹动物神经的药物,只要吃下一点,就能让动物丧失感觉,而变得疯狂起来。”
“敢问仵作,这种药服下后需要几个时辰发作?”冷玖眸光凛然,她凝着仵作手里的浅黄色药粉,其实这种药的原理,她非常的清楚。
“一个时辰。”仵作实话实说。
仵作的话一说出来,太夫人和大夫人的脸色都有几分阴沉。
冷玖斜了一眼太夫人和大夫人凝重的神色,嘴角微微一勾,继续说道:“梅大人,我祖母清晨出发,从府中到相国寺需要一个时辰,可是她们在去的路上没出事,却在回来的路上出事,这就说明这药不是在府中服下的,而臣女一直在府中哪里都没去,段不可能离开国公府去下药。”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其中的端倪,看来这五小姐苏浅月是真的被人冤枉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赶车的车夫上来说一说吧。”苏艳璇似乎早有预料,就等着苏浅月开口。
梅长远以为苏艳璇的意思就是太夫人和大夫人的意思,他点点头,“来人把车夫带上来。”
片刻,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旁的春琴压低了声音近乎,“是他!”
冷玖默然回首,她知道春琴惊讶的是车夫居然是岳嬷嬷的远房侄子。
不过她并没有吃惊,越发的冷静。
“小民镇国公府车夫岳喜见过梅大人。”岳喜跪在地上,低头,声音透着一股沙哑。
“这马车受惊可与你有关?”梅长远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岳喜声音微微一顿,他缓和了片刻,缓缓抬头,眼神带着几丝苦楚,痛心疾首的一叹,“回大人的话确实与小民有关!”
“说!”梅长远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他不太确定苏浅月是不是有罪,可是看样子镇国公府的人都不喜欢这五小姐,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是……是五小姐苏浅月身边的婢女春琴将毒药交给我的,让我在回来的路上给马喂下,可是我于心不忍,只给马喂了一点,最后还是过意不去,半路上帮助冀王爷的侍从一起救下了太夫人和大小姐。”岳喜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胡说!”春琴没有想到岳喜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他把毒药暗藏在锦盒里的,可是岳嬷嬷做了手脚,硬是把药粉摆在了明面上。
“大胆,是何人在外面喧哗!”梅长远怒斥。
春琴推开阻拦她的衙役,她跑进大堂扑通一声跪在冷玖的身边,对梅长远解释道:“奴婢是五小姐身边的婢女春琴,奴婢从来没有将什么毒药交给他,是他想要诬陷我家小姐。”
梅长远一听是苏浅月身边的婢女眼底到了一丝鄙夷和嫌弃,“真是没规矩,这么说你和你家五小姐是同谋了?”
春琴一愣,没有想到梅长远会冤枉她,她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大人,我和我家小姐都是清白的。”
“我看是你们主仆二人的狡辩!”梅长远愤怒的说道。
冷玖无奈的摇摇头,不慌不忙的对岳喜问道:“你说毒药是春琴交给你的,那为何毒药还在我的房中?”
“那是因为你们买了两份,下一份谁知道是用来谋害谁的。”岳喜辩驳道。
“买来的?”冷玖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这药粉是买来的?”
“除了买来的,难道是五小姐自己做的吗?”岳喜反问道。
冷玖悠悠然的一笑,“买?这种药哪里有卖,不如你告诉我,我才回京城不久,都不知道哪里又买这种毒药的?”
“那就是你自己做的!”岳喜有些慌张的说道。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我做这些东西也需要原料,我进进出出难道就不怕下人看见吗?”冷玖冷声问道,
“这……”岳喜没有想到苏浅月如此的难看,他有些发慌,不由的看了一眼太夫人众人站立的方向,看不出他是在看谁。
“你在看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为何看别人?”湛冀北不悦的看着岳喜,这种人一看就是说谎心虚。
“我听说有一日五妹妹去了悬壶药房。”苏艳璇一副恍然的表情,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太夫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的毒药是不是从他哪里弄来的!”
“二姐姐,悬壶药房的流墨大夫前几日才来给二哥诊断过,我若是与他联手谋害你们,他为了避嫌也不会来镇国公府的。而且流墨大夫妙手回春,是百姓心中的好大夫,你这么诬赖流墨大夫,就不怕遭天谴吗?!”冷玖眸光越发的犀利,苏艳璇想要害她,还早得很!
而且冷玖忽然发现,太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这让她非常的纳闷,太夫人太不寻常了。
“这……”苏艳璇无话反驳,现在苏俊恒正是需要流墨大夫照顾的时候,她若是因为这些话得罪了流墨,流墨拂袖而去,说不定会被太夫人恨死。
太夫人是喜欢长孙嫡孙女,可是对孙子也都格外的疼惜,不然这次也不会去相国寺替苏俊恒祈福。
苏艳璇的心中渐渐有些后悔,不该让苏浅月来刑部的,事情越来越大,牵扯的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岳喜,当初春琴交给你毒药的时候,是连同锦盒交给你的,还是只给了你药粉?”冷玖可没有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岳喜,她眸光阴鸷,寒光四射。
岳喜精神微微一晃,结结巴巴的说道,“是药粉。”
“既然是药粉,你怎么知道是放在锦盒里,又怎么会知道有两包?”冷玖怒声问道。
“是,是春琴拿着锦盒在我面前,我看见的。”岳喜怯怯的说道。
“哦?我倒是想不明白了,药粉藏在衣服里目标小一些,春琴拿着一个锦盒到处晃来晃去,就不怕被人看见问起来吗?”冷玖抓住细节猛烈的追问。
岳喜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浅月说得才是一般情况,他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你这是诡辩!”一旁的苏艳璇忍无可忍的说道。
“二姐姐,我不过是在质问一个车夫,梅大人和冀王爷都没有敢说我是诡辩,怎么你这么着急替他辩解,莫非你们……”冷玖故意不把后面的话说下去,任由着听见的百姓去幻想。
“你!”苏艳璇恼羞成怒,双眸绞着恨意,为什么她这张嘴如此凌厉,让她恨不得撕碎了她!
“梅大人,这岳喜是岳嬷嬷的远房侄子,那日是岳嬷嬷说她侄子想见我让我去后院马厩见他,结果他就把锦盒交给我,说里面的银簪子送给我,可是奴婢不知道这里面的银簪子怎么不见了,却出现了药粉。”春琴哭哭啼啼的解释道。
所有人都不由得蹙眉,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你血口喷人,春琴我是喜欢你,可是你不能为了你家小姐就冤枉我,我从来没有送给你什么锦盒簪子,更没有碰过这东西!”岳喜急急的替自己申辩生怕自己被定了罪。
“哦,你是你没碰过?”春琴眸光一闪,带着愠怒。
“没错!”岳喜点头。
“碰没碰过,一试便知。”此时外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冷玖黛眉微微一挑,流墨怎么来了?
“你又是何人?”梅长远郁闷,这些人是觉得公堂好玩儿所以都跑来凑热闹了是吗?
“在下悬壶药房的流墨,也是就刚刚二小姐冤枉的那个人。”流墨温文儒雅,不见任何的戾气。
冷玖淡淡的看着,这就是阎尸殿的大护法,沉着冷静,拥有两幅面孔,他在人前是个好好先生,可是在人后,他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太夫人和大夫人等人都非常的惊讶,怎么流墨会来,他真的和苏浅月有关系吗?
“你来做什么?”梅长远没好气的问道,一个小小的药房大夫也跟来公堂,真是胆大包天。
“请大人见谅,我找个人有个怪癖,别人越是冤枉我,我就越是喜欢往麻烦事里凑。”流墨缓缓走到梅长远的面前,他儒雅笑道:“大人,能不能借锦盒一看。”
梅长远表情微微有些停顿,想了想还是将锦盒交给了他。
流墨拿过锦盒细细端量,说道,“这锦盒是紫檀木的,我这里正好有一种药水只要抹在碰过这盒子的人手上都能变颜色。只要是在五日内,都能够检查出来。”
“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梅长远倒是头一次听说,格外的好奇。
流墨淡淡一笑,他转身来到岳喜的面前,沉声道:“你说你没碰过,不如试试如何?”
“试就试!”岳喜觉得他是故弄玄虚。
“好,有勇气。”流墨的深沉的眸子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狞笑,他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他让岳喜伸出双手,然后将药水均匀的洒在上面。
他悠悠然的将药瓶放回到衣袖中,一脸静观其变的神色。
接下来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岳喜的双手一开始非常的干净可是渐渐却变成了紫色。
“啊!他说谎!”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子吼道!
众人也跟着哗然,原来五小姐苏浅月真的是被陷害的。
“这……我……”岳喜百口莫辩,他越发的慌乱记得满头是汗,“是你的药水有问题!”
流墨淡淡的一笑,他再次拿出刚刚的药瓶,走到太夫人的面前说道:“太夫人,应该没有碰过锦盒,不如一试?”
“好。”太夫人倒是没有反对缓缓的伸出双手。
流墨同样将药水抹在太夫人的手上,可过过了许久,太夫人干净的手掌毫无变化。
这就足够说明是岳喜在说谎。
这下子岳喜是真的慌了,他瑟瑟发抖,看着太夫人和大夫人那可怕的冰冷的目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明明二小姐说过一切万无一失的。
“二小姐,救我,救救我!”岳喜忽然像是疯狗一样扑向苏艳璇,双手抱住她的双腿,恳求着。
苏艳璇也没有想到流墨会出现,而且也怪岳喜露出了破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百口莫辩。
一气之下,苏艳璇一脚将岳喜踢开,怒喝道:“大胆,谁让你陷害与我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说完,苏艳璇真的扬起了手掌准备朝着岳喜的天灵盖派去。
一旁的湛冀北轻咳一声,星宿一个健步蹿出,狠狠的抓住了苏艳璇手。
岳喜没有想到苏艳璇是下了狠心的,既然她不仁自己就不义!
“姑母,你说只要跟着二小姐就会吃香喝辣的,姑母救救我,是你介绍我认识二小姐的,姑母!”岳喜将苏艳璇不肯就自己,只能去找岳嬷嬷。
岳嬷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今日什么都败露了。
众人再糊涂也明白是了怎么回事,看来是大夫人身边的岳嬷嬷和二小姐苏艳璇搭上了,他们就像利用岳喜去陷害苏浅月。
大夫人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岳嬷嬷的事情,她是憎恶苏浅月,也希望苏浅月能够消失。
可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断不会让拿苏晴霜的性命开玩笑的,甚至去算计苏浅月。
“你!”大夫人气急败坏,没有想到岳嬷嬷居然敢这么做,她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岳嬷嬷的脸上,将她的一颗后槽牙打掉。
岳嬷嬷疼得发出呜呜的悲鸣,扑通一声跪在大夫人的面前,“夫人要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价钱眼开,老奴是被二小姐的五百两给收买了,这一切都是二小姐的错,请夫人救救我!”
苏艳璇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有想到岳嬷嬷居然什么都说了,如果她不说,她可以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岳喜。
真是蠢!
“岳嬷嬷,你少含血喷人,我何时给过你钱,那个锦盒我也没碰过,你这是在冤枉我吗?”苏艳璇还是非常的冷静,她也曾经预料到最后的结果,所以她从来没有与岳喜直接接触,都是让岳嬷嬷代劳。
岳嬷嬷恍然大悟,原来苏艳璇早就提防着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夫人,是老奴对不起你不该见钱眼开的。”岳嬷嬷无奈之下只能再去求大夫人。
“岳嬷嬷我告诉你,这世上唯有的子女的性命,不该碰触!”大夫人压低了声音在岳嬷嬷的耳畔威胁道,“今日你不死,我就让你的全家陪葬!”
岳嬷嬷大骇,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她没有想到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夫人,居然在这时候抛弃了自己。
“姑母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岳喜来到岳嬷嬷的身边,拉扯着她的衣角。
岳嬷嬷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忽然明白了大夫人的话,嘴角露出一抹绝望而苦涩的微笑。
“夫人,老奴不该如此贪心,实在是罪该万死,是老奴对不起夫人的信任,希望夫人能够记住老奴的好,也不枉我走这一遭了。”岳嬷嬷悲痛欲绝,声嘶力竭的说下这段话。
岳嬷嬷带着怒恨怨毒的看了苏艳璇一眼,冷冷的一笑,“二小姐!”
苏艳璇被岳嬷嬷猩红的瞳孔震慑住,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惊恐的瞪着岳嬷嬷:“你,你要做什么?”
岳嬷嬷的深深的看了苏艳璇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她倏然转向,直接撞向了一旁的红漆木柱。
“啊!”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带着小孩子来看的人都将小孩子的眼睛蒙住。
岳嬷嬷身体犹如面袋子一般顺着柱子缓缓下滑,眉骨凹陷,额头满是鲜血。
她尚未断气,弥留之际的眼睛透着哀伤和悲愤,“夫人,求求你,照顾我的家人,求求你,我……”
话尚未说完,她身体陡然一颤,气息就断了。
大夫人眸光微寒,到底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心中总是有一抹不舍,可是他们不该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岳喜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岳嬷嬷会撞柱自杀,他吓得瑟瑟发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求谁。
“梅大人,真相大白,你还不判决吗?”湛冀北慢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看得有些发直的梅长远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尴不尬的一笑,倏然又恢复刚刚严肃的神色。
他拿起惊堂木狠狠的一拍,啪的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然后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来人将岳喜拿下,他与岳嬷嬷串通,谋害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和大小姐,还陷害五小姐,罪该万死,拖出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岳喜吓得呆若木鸡,等两名衙役上来准备将他带下去的时候,他这才有了反应。
“不,大人,小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二小姐指使的,大人!”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可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冷玖虽然也很想至苏艳璇于死地,可是很显然,大夫人她对岳嬷嬷说得那番话就是对苏艳璇的维护。
看来大夫人不想苏艳璇死,怕是留着她还有用吧。
也好,就让苏艳璇继续留在大夫人的身边,说不定有一天她会成为大夫人的催命符。
岳喜挣脱开了衙役,他体形高大很是有力,直接扑到梅长远的桌案前,拼命的求饶,“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大人!”
梅长远见他这幅发了疯的模样,气火攻心,对着两名束手无策的衙役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下去,他不听话就打,打死他!”
“是。”两名衙役再次拉住岳喜,岳喜仍旧反抗,其中一个衙役拿起手里的刀,用刀柄狠狠的在岳喜的脖颈敲击了一下。
岳喜只觉得后脖颈一痛,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看着岳喜被拖了下去,岳嬷嬷的尸体也被蒙上白色的单子带走,太夫人缓缓一叹,“真是作孽啊。”
冷玖站在原地,神色沉着,这场闹剧总算是可以收场了。
“月丫头,这次是我冤枉了你,你也别怪我,你姐姐跟着我出门却险些丧命,我对她自然是多一些的维护。”太夫人替自己找着面子说道。
冷玖神色漠漠,似乎并不太在意太夫人转弯抹角的道歉。
太夫人有些不满,她心知肚明苏浅月对自己很有成见,今日又听了苏艳璇的话把这种事情闹上了公堂,实在是有些丢人。
“如果是你同我一起出门碰上这种事,我对伤害你的人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太夫人继续说道,她眸光暗暗,眼神看似和善却透着一抹冷漠。
“祖母放心,你我永远不会一起出门的。”冷玖不咸不淡的说着,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重视过自己。
如果哪天太夫人突然邀请自己出门,冷玖说不定还会起疑,她是不是要算计自己。
“咳咳……”湛冀北又咳了起来,他走到太夫人和冷玖之间,“本来今日是想去镇国公府拜见老国公和老夫人的,没有想到出了这种事情,我回去重新下一份帖子,明日再来。”
太夫人无言以对,其实今日她带着苏晴霜出门最最重要的还是想躲出去,却没有到还是没有躲过。
湛冀北微微侧首,眸色黯然的看了一眼苏晴霜,他瞧出了她对自己的闪躲之意。
他苍白的唇瓣勾了勾,迈步走出刑部大堂,乘坐着软轿离去。
流墨走到太夫人的身边,拱了拱拳,神色泰然道,“太夫人,您家二公子病情已然稳定,我就不再去府上了,免得有人毁我清誉,我本是救人性命的大夫,偏偏被说成了狼狈为奸的恶人,心中十分不快,告辞了。”
太夫人微微有些尴尬,她埋怨瞪了一眼苏艳璇,都是她多嘴多舌,惹了流墨大夫不开心,他可是城中最好的大夫,比太医的医术都好上很多。
苏艳璇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犀利的眸色,她袖管里的手紧紧一捏,染着丹蔻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中,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有不甘。
为什么流墨会出现,他如果不出现今日就算苏浅月说出花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为什么!
流墨拂袖而去,轻盈身姿消失与门口。
太夫人缓缓起身,大夫人立刻上前搀扶,太夫人沉郁的脸色稍稍亮了几分。
大夫人知道岳嬷嬷始终是她身边的人,坐下这种事,她也是难辞其咎。
太夫人深深的看了苏浅月一眼,用不似亲热也不似疏远的口气说道:“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先回府。”
“是。”所有人都屈了屈膝该,目送太夫人第一个出门。
苏艳璇跟在太夫人和大夫人的身后准备一同离去,冷玖却忽然开口:“二姐姐,留步。”
没有人再去理会这两姐妹的暗中较量,太夫人带着一众人离去,将苏艳璇落在了最后。
“五妹妹,你可别误会,我也是被冤枉的。”苏艳璇先是替自己开脱,公堂上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剩她们二人,面对面的站着。
苏艳璇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苏浅月每次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心底对苏浅月的不安就加深一些。
她总感觉这个离开镇国公府十年的庶出妹妹,不一样了。
小时候,她总是欺负苏浅月,而苏浅月根本不敢反抗。
苏浅月除了会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欺辱却什么都不会做。
不会辩驳,不会反抗,不会报复。
可是十年后这个归来的女人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把苏浅月改变了,苏艳璇心中非常的好奇。
“二姐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如此的虚伪。”冷玖凝红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不屑的微笑。
苏艳璇看了看确实没有别人,她目露鄙夷,嫌弃的说道:“你把我打成重伤,害得我每次阴天下雨都小腹都会坠痛,你好狠!”
“苏艳璇,你在想我抱怨吗?”冷玖讥讽的笑着,她芊芊玉手缓缓伸出,冰凉的手轻轻的攒住了苏艳璇的纤细的脖颈。
苏艳璇只觉得脖颈很凉很冰,这手好像不是人的手,就像是一只在深潭中浸泡了很久的水鬼的手。
她想躲,可是双腿却像是注了铅一般的沉重,只能像一只木偶任由苏浅月摆布。
“你,你想干什么?”苏艳璇头皮发麻,她不单单双腿不听使唤,就连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冷玖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将那包药粉留下了一些,来的时候她将药粉藏在了衣袖中,刚刚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将药粉洒在了掌心,然后用满是药粉的手握住了苏艳璇的脖子。
药粉在她内力的催动下融入苏艳璇的身体中,加快了药效的发作,现在苏艳璇感觉身体发麻,但是很快她就会有更加不同的感受了。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提醒你,游戏才刚刚开始,我最喜欢折磨人了。”冷玖浅笑连连,清澈的眸子潋滟深邃。
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冷玖一走,苏艳璇就瘫软在地上,她眼底的惊恐还没有消退,却又蒙上了一层疑惑。
为什么她感觉身体非常的刺痛,这种刺痛好像是来自骨髓的深处,那种疼痛从犹如百虫蚀心,非常的疼痛。
她脸颊苍白的像是一张纸,豆粒大的喊住顺着额头滴落,剧烈的疼痛来自四肢百骸,让她痛苦的大叫:“啊!”
好疼!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可是出了刑部大堂的大门时,太夫人她们早就回去了,门口不见镇国公府的一辆马车。
她们就这么把她扔下就走了。
“不,救救我!”苏艳璇痛苦的嚎叫着,她十指芊芊划过刑部大堂的木门,发出吱吱的,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的声音。
在回去的路上,她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摊位,所有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最后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却将她抱了起来。
“哟,小美人,你这是怎么了,像弱柳扶风,爷送你回家如何?”其中一个人色眯眯的看着苏艳璇,舔舔嘴唇,一脸的期待。
“滚!”苏艳璇有气无力的低吼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长相猥琐,穿得也是破破烂烂,露出的胸口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哟,脾气还挺爆,我就喜欢这种性子的。”另一个男人非常的惊喜,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粗糙的手指狠狠的捏了一把苏艳璇的脸颊。
“真滑溜!”男人赞叹道。
苏艳璇心底泛起阵阵的恶心,若是平时,这些人休想碰她一根寒毛,可是今天她却毫无气力,心中的恐惧渐渐扩大,她不想被这两个人糟蹋了!
“放开她。”不知何时,冯嬷嬷带着府中的六个下人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这两个痞子一开始态度非常的嚣张,其中一个看见冯嬷嬷身后下人的衣服上的族徽的时候,就拉住了他,“大哥,是镇国公的人,算了。”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心有不甘,心想着这么漂亮的妞就这么被抢走了,真是不舍得。
可是镇国公可是开国第一公侯,世代承袭,他们可是惹不起。
无奈之下,他将怀里的苏艳璇扔给冯嬷嬷,转身就走,另一个人念头耷拉着脑袋,也跟着离去。
冯嬷嬷将苏艳璇扶上了马车,苏艳璇泛着猩红的眼眶里流下感激的泪水。
“冯嬷嬷,谢谢你。”苏艳璇的声音,依旧弱弱的。
现在岳嬷嬷死了,大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就剩下了冯嬷嬷,冯嬷嬷也算是有了出头之日。
她的气势也比之前更加的强硬,不冷不热的说道:“二小姐,你不用谢我,这是夫人的意思。”
“是母亲?”苏艳璇眼睫上挂着泪珠,她喜极而泣,原来大夫人还没有放弃她。
“夫人说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大小姐是夫人的心头宝,你要分的清自己的身份。”冯嬷嬷冷幽幽的说道。
“我的身份?”苏艳璇贝齿发颤咬着苍白的唇瓣。
冯嬷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们不过都是夫人手里的棋子,得夫人的换心,她就让你们变成好棋子,得不到的话,你们就是废棋。”
苏艳璇心底的一根弦倏然崩断,她痴痴一笑,她早就知道,她们这些庶子庶女,不过是大夫人用来给苏晴霜和苏晋丰铺路的石子。
她还是奢望大夫人会像对待苏晴霜那样对待自己吗?
“我知道了。”苏艳璇再也没有力气,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冯嬷嬷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艳璇,无奈的摇摇头,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苏浅月给吓到了,日后能有什么大用处。
他们回到镇国公府,冯嬷嬷就让烟翠把苏艳璇接了回去,然后她去大夫人那里复命。
大夫人的房中,苏晴霜也在。
她看着自己女儿脖颈上的伤痕,越发的心疼,对苏艳璇也更加的厌恶。
这种蛇蝎心肠的人,看来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冷玖回到揽月阁的时候,白楚已然回来了,他脱下了外衫,躺在床上,神情高傲一脸等待她服侍的模样。
她扶额,缓慢的靠近床边,沉声问道:“是你让流墨去的?”
“嗯。”白楚妖冶的桃花眸撩了撩,娇哼了一声,“我不让他去,你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可以脱身的。”冷玖淡淡的说道,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去刑部的。
白楚深沉的眸子掠过冷玖毫无波澜的水眸,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透着一丝清然,“为何偏偏是刑部,你想要去做什么,我不相信这种事非要去外面才好解决。”
冷玖微微一怔,她如冰霜的眸子凝着白楚,哑口无言。
他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