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苏赫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个紫云还真是处处透着邪门,你们没见他们那莫名其妙长出来的藤墙吗?真是见鬼了,我活了几十年头一回见到这等怪事。我们明明已经破开了他们的大门,却被那奇怪的藤墙挡在了外面。还有那个,最后出现在城头的那个玩意,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射得那么远,前面那些天打得那么惨烈,怎么也没见过那东西,不会是刚做出来的吧?”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臆测起来。
纳兰咳嗽一声,打断了几人的议论,“行了,众位勇士,你们也辛苦了这么久了,吃饱喝足便下去休息吧。”
众人皆起身告退,红脸苏赫见众人要走,急忙道:“可汗,那这仗我们还打不打啊?”
纳兰挑了挑英挺的眉,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挥手叫几人出去了。他则吩咐仆从收拾了大帐,重新置了一桌酒席。
纳兰对着那摆满了吃食佳肴的案几,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久久不语……
西陲的残阳给战后的焦土撒上了一抹金黄的投影,浓浓的烤肉香气在联军的营地氤氲而开,缭绕不散。
一个清瘦的汉人儒生跟随着两个壮硕的蒙古卫兵,缓步来到了镶着金色云纹的蒙古大帐之前。
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进帐篷,而是回头望了望身后美丽的夕阳。
那夕阳像极了一只金色的蛋黄,柔柔的,温和的给世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道漂亮的金线,连带着,那远处狰狞的战场看起来也变得别样的美丽和安详。
两个蒙古卫兵恭敬地拱手施礼道:“先生,请!”
陈松深深吸了口气,背着手仰着头大步踱入了大帐。
纳兰王爷此时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学堂里最谦逊的学子,他亲自迎向了门口,手扶着陈松坐在了东向的主位之上,又亲手给陈松斟满了一杯美酒,而自己则跪坐在西向,低声问道:“先生大才,您那离间之计确实高明,那四路援军果然竟无一人前来相助。可是,这城中被我强攻而不下,请先生再定一策,纳兰该如何以对呢?”
陈松看着这个西向而对的蒙古王爷,静默良久。
他在且末城出而不语,连营也未归,直接打马离开了战场,想着向西南越过草原入昭武,伺机南返。却不料还未走出三十里就被追来的契丹人截住了。他想到接下来的情形,直接请求来到了纳兰的蒙古军营。
这纳兰也的确是个人物,明知道自己隐而不发还待自己若上宾,每日好茶好饭,还虚心求教。弄得他无法,只得献了一策。
这反间计果然生效。可这安王世子也确实是英雄了得,被三倍于己的大军猛攻一个月,虽几次险些城破,但最后竟仍旧是稳若磐石一般。
陈松此刻心里极其得矛盾。莫非自己真的要抛弃家国宗庙了吗?
纳兰仿佛看透了陈松的心理,他温和着眉眼,柔声道:“先生,人活一世,便要留名于天下。我听汉人有句话叫“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盼青云睡眼开。”哪个英雄愿意在无所事事中消磨自己的一生呢?
您是否记得,初来草原之时,我便与先生长谈一夜。那日所言皆是纳兰的肺腑之言。若先生已然忘怀,那我今日便再跟先生说一遍,纳兰是那草原的雄鹰,本无意汉人的花花天下。我要的是做这草原雄主,而不是被关在那异族金丝笼里的一国之君。”
须臾,纳兰有如雕塑一般的眉眼由温和转而淡漠,慢慢坐直了身体,给自己倒了一碗奶茶。眼光不再盯着对面那人,轻声说道:
“况且,您火烧且末在前,又有离间之计在后,即使您回了大启,恐怕……”
纳兰不再言语,而是端着奶茶浅尝起来。
陈松静默良久,才轻轻道:“与其把全部精锐集中来啃这块硬骨头,不若围而不奸,断其米粮。另分重兵以取西路,攻下河西,把安王世子的南路军变成一支真正的孤军。”
男人的声音缥缈如天边的流风,无力却清晰:“在绝望中消耗总比逼迫其绝地反击要来得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