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边才刚刚在榻上歪倒,两个嬷嬷就拖着装针线的竹篮进了房间。口中又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九儿方才青天白日的就歪在榻上的举动。口中言辞激烈苛责,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九儿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没说什么,认命的捏起了绣线在知棋的陪伴指点下,又接着做起了针线。
不大一会儿,就见知画端着一碗燕窝莲子羹走进了房间,调皮地冲着九儿挤了挤眼睛,道:“世子妃,忙了一早上了,先喝点燕窝休息下吧。”
九儿了然的随手放下了手里做的乱七八糟的针线,看了看旁边穿着苍青色比甲的两位面容冷厉的中年妇人,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认命的老老实实接过了精致的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两个妇人暗暗点了点头。今日看来这夫人的仪态还算是稍稍得体了些。再这样好好盯着**个一年半载的话,等仗打完进了京,大概也能勉强成为一位合格的王妃了吧。
可九儿此时的心里却已经满是愁云惨雾,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的要变成养在金丝鸟笼里的雀儿了。
自从嫁给了杨煜,九儿就被养在了内院之中,杨煜十分地疼惜她,可谓是对她千依百顺,宠爱至极。她相信就算是她说要天上的星星,那男人也定会想办法替她去摘。
可就是唯独不愿让她再去军营。九儿理解男人的心思。一是她如今身体不济,男人着实不放心她。再一个她如今已经露了真容,想必这霸道的男人是不愿她被别的男人看到才会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弄得九儿每日里除了吃和睡,剩余的时间全都交给了两位严肃的嬷嬷可劲儿的操练了,每天都像是被套了线的木偶般活的甚是辛苦。
干娘走时给她留了知音,知画,知墨,知棋四个陪嫁大丫头,还有若干小丫头,杨煜更是从王府调来了当初伺候老王妃的这两位大丫头。现如今这二位王府的老人早已嫁了人生了子,就进了九儿身边做了两位贴身的嬷嬷。
九儿现在再不像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那般肆意,如今时时处处都有人跟着,行动举止处处都是规矩。过得真是辛苦至极。
不是九儿小心眼,她总感觉那吴嬷嬷和陈嬷嬷就是专门来折磨自己的人。每日里坐卧行走,无一不挑拣。无一不苛难。
九儿心里也明白,杨煜本是好心,找来两个知根知底绝对忠心的人来教导自己的礼仪规矩。想着到时候回了京城也不会受人指点欺负。
可男人却是忘记了,这内宅之事,从来就没有那么的想当然。尤其是这种自视甚高,曾经是婆婆身边伺候,又见识过富贵奢华的“老人”。人家怕是在替死去的婆婆着急,为小世子鸣不平吧?
想小世子也算是皇室宗亲,权势地位相貌人品无一不是上上之品。就是天上的仙女应该也能配得。可她这个准王妃不仅是个村姑,还是个来历不详的孤女。这些也就不说了,更可怕的是她陈九儿还整日里跟些刀枪泥浆草药大兵打交道。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礼仪皆不通。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刚开始的时候,九儿面对这两位嬷嬷的苛刻和严厉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她也明白她们的心情。换做是自己,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吧。
“大概她们是害怕到时候回京之后,自己会给杨煜丢了脸。所以行为执拗偏激了些,行事也急躁了些。才会对着自己折磨刁难,令得自己烦不胜烦吧,倒并不能说他们二人就有什么坏心。”
九儿总是如此开解自己,尽量不与二人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冲突。
可随着时日越长,九儿的忍让不计较,渐渐地倒是越发助长了她二人的嚣张气焰了。令九儿不由得心生厌恶,有些压不住火了。再加上近日里九儿本身的身体状况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再看到两人的逼迫,九儿的心中便不免开始烦闷焦躁了起来。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偷偷地溜出去放放风了。若再不出去透透气,迟早爆发出来,弄得府中不宁,到时候男人就不好做人了!”
九儿在心里暗自嘀咕着,眼珠儿一转道:
“两位嬷嬷,这两日我身子有些乏累,今日世子也不回来用午膳了,等下用了饭,我便要好好地睡上几个时辰。你们就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看得出有些不情愿。可最终她们看着九儿突然变得严厉冷肃的表情,还是低下了头。
“是——”
吃过了午饭,九儿迫不及待将下人们都赶出了卧房。自己则偷偷换上了小厮的衣服,从后窗跳出了屋。
边城世子府旁,一个脸膛黝黑的男子正坐在一个茶摊之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暗自注意着每一个进出王府的面孔。
正在这时,只听得侧门咯吱一声响,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张暗黄清秀的脸自门里探了出来,蓝布头巾下一对玲珑剔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四下里瞧了瞧,便侧着身挤出了门,又轻轻地把门带上。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向着后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