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家里,含着一口闷气做饭,手脚都比往日快上许多,等送饭到林家地头时,大部分人家的房顶上都还没有冒起炊烟。
“今儿咋来这么早?”秋霞婶子笑着问道,“听大实说冬宝好了?咋样了?”
李氏心里憋着对老宋家的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对秋霞说道:“好多了,不烧了,再吃几帖药就行了。”又瞧了眼林家的地,看到麦子都割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坐在树荫下歇气,林实带着全子戴着草帽提着篮子在地里捡漏下的麦穗。
李氏心里暗暗吃惊,昨天看林家地里还有大片没割的麦子哩!李氏是年年都下地割麦子的,立刻就猜到林家今天是早早就下地了,要不然割不了这么快。
“你们多咱下地的?”李氏问道,看秋霞笑笑不吭声,又叹道:“大实真是,这么早下地,还跑去镇上接我们,这孩子实诚啊!”
秋霞笑了起来,拍着李氏的手悄声说道:“要是搁别人,大实才不费这劲!咱两家人好,就别说外道话了!”
李氏点点头,开始一样一样的从篮子里往外端饭菜,秋霞婶子朝地里喊了一声,叫大实和全子过来吃饭。
众人刚端起饭碗,就隐隐约约听到西边的地里头传来几声尖利的叫骂,声音越来越大,顺着风飘的老远,李氏也听清楚了,这两个对骂的声音她听了十几年,再耳熟不过了。
大中午的日头正毒辣,没几个人在地里干活,大部分人都在田边地头的树荫下歇着,等着家里人送饭过来,此刻听到婆媳俩对骂,都三三两两的往老宋家的地头上看热闹去了。
“咱还过去看看不?”秋霞婶子看了眼李氏的脸色,试探的问道。
李氏咬牙摇了摇头,板着脸说道:“他们要丢人是他们的事,咱不管,也管不起!”
全子气哼哼的扒拉着碗里的菜,抱怨道:“昨晚上她们就在吵,我娘和我哥回来了都没消停,现在又骂上了!”
“她们吵啥啊?”李氏问道。
秋霞婶子哼了一声,说道:“昨晚上吵的实在厉害,差不多也能听明白咋回事。老宋家去年就种了六亩麦子,不说旁个了,搁咱们家,一天工夫就给割完了,他们家三个壮劳力,还有几个半大孩子,这割了几天了只下去一半,再割不完麦子熟过了就炸开崩地里了。冬宝她爷她奶急的跟啥一样,她奶骂她二婶干活不出力,瞎做样子磨工夫,她二婶就对着骂,说她奶偏心眼子,有壮劳力儿子不使唤,逼着她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没良心啥的!”
“要我说,她二婶骂婆婆不对,可话糙理不糙!她二叔干活确实不像个样子,光挑着媳妇骂,谁也不服气!”林福接了一句,他最是看不上没担当的男人,像宋老二这样的,说起他都嫌丢人。而黄氏处事不公,凡事都偏着儿子,也难以服人。村里挺着大肚子下地的婆娘不少,一般都只是安排轻活,比如坐树荫里给下地干活的劳力倒水啥的,走个过场意思意思,算是农忙出力了,就算是个别家里急缺壮劳力的,也没像黄氏这样赤急白脸的骂儿媳妇的。
“你知道啥!”秋霞婶子笑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宋老二媳妇说的是他们家老三不下地干活!这不书院放假了,学生都回家帮忙收麦,宋老三没回来,说是要留学院里念书。”
秋霞婶子在村里有几个交好的妇人,消息比谁都灵通。当然了,宋二婶还一个劲的跟人呱嗒,说李氏分了家就忘了本,胳膊在往外拐,宁愿帮外人也不回来帮忙,这些秋霞婶子就没跟李氏说了。
“念书也不差这几天。”林福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躲懒不想干活!”宋家老三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好,自从去镇上念书开始,眼睛就开始往头顶上长了,金贵的没边了。
他还想说当年宋秀才念书的时候,哪年收粮食不是匆忙回家下大力气干活的,然而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脸色淡淡的李氏,林福忍了忍,把话咽下去了,省得勾起人家寡妇的伤心事。
“咱管不着。”李氏还是那句话,想了想,就把昨晚上宋家人找宋书海夫妇来训斥声讨她的事跟林家人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李氏抹了抹有些干涩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昨晚上我是拿着菜刀吓跑了宋书海,别人咋说我也不想听,不管宋书海是她奶叫来的还是她二叔二婶叫来的,总归跟老宋家脱不了关系,只要村里人还容我和冬宝住在咱塔沟集,我就和宋家断道!”
秋霞婶子气的一把重重放下了筷子,看着宋家田地的方向,说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也不怕遭报应!你咋就不砍他几刀,看谁还敢欺负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