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女人而言，自己的容貌高于世间任何一切。所以，只要拥有一副国色天香的姣好容貌，那99.9%的女人都不会隐藏起来，啬于让人一见。

基于这个道理，昶浩在见到华君真容之前，便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将自己的容颜隐藏了数千年的女人，就算不是极丑，也定然差强人意。否则华君只要将自己的脸露出来，再搭配上那登峰造极的媚术，还有什么人不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当然，万一华君真的是绝世美女，只是平时喜欢故作玄虚，那也根本不用怕。看惯了两女和自己女相的脸，昶浩早就对美色有了足够免疫力，再加上对于媚术的抵抗力，就算华君喜欢玩“惊艳一窥”，也煞不到他。

但是，见到华君真容的这一刻，昶浩依旧被震惊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一张合乎常理的面孔。

明亮有神的凤目，纤细柔美的峨眉，高挺小巧的鼻子，润泽性感的樱唇……这五官分开来看，无一不是尽善尽美。可是，现在这娇美的五官，却以一种古怪的，完全超出想象的方式，硬凑在同一张脸上。

嘴唇长在额头的左侧，一只眼睛长在下巴上，另一只却长在原本耳朵的位置上；鼻子横了过来，歪歪地斜到右脸颊的一侧；而两片耳翼，则一上一下地占据了左侧脸颊。这古怪的五官排序，简直就是毕加索笔下的一幅抽象人物画。

不，那五官并不是“长”成这样的。随着昶浩视线的转动，那张脸上的五官竟然也在流动着，眨眼间就又变成了另一种匪夷所思的序列。简直就像……就像是一个刻成人脸的魔方！

因为被这奇异的人脸魔方吸引了注意力，就在昶浩这么一霎那的失神间，华君的身影已经自他眼前消失了，令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拳落到了空处。

那张脸……并不是华君自己刻意弄出来的。虽然昶浩一击落空，但他的思绪依旧停留在那张奇异的面孔上。

那脸上的五官在流动之间，隐隐有道痕在法阵中闪烁，这分明是一位圣人甚至大圣的手笔，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华君所能施展。

通过曲扭空间和视觉，将一个女子的脸搅得一塌糊涂，这种法术绝不会是出于善意。而且，这法术不伤性命，仅仅是要令受害者活生生地遭受“毁容之痛”，这其中用意更显恶毒。

华君现在还未成圣，自然无力自行去破解这法术，但平时又不可能顶着这么一张近乎毁容的脸去见人，所以她只能用种种幻术去掩饰自己的脸。

华君平时身周缭绕的云霓霞雾，包括那模糊难辨的五官，都只是她为了掩饰这一异常而施的法。只不过，因为华君的成就终究无法与那施术者相比，所以最多也只能通过奇门遁甲之术，将那被曲扭的五官大致重排成正常模样，甚至都不能令重排后的五官显示得更清晰一些。

不知道这种恶毒的法术是出自谁之手，但华君数千年来遭的罪绝对不会小。

从过去的表现看，想来华君很羞于以这样的面孔见人，甚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中了此术，所以数千年来都始终没找过别的高手帮忙解术。

不过要想自己去破解，那也只有当华君成圣之后才有希望。但是，只要她还惦记着成圣之后破解此术，那这个念头就会化作最后的执念，成为迈不过去的最后一道坎子。

如果华君放下了这个执念，坦然面对自己现在的容貌，那或许就能立地成佛般直接成圣。但是从她如此死命掩饰的做法来看，这个叱咤鬼道数千年的奇女子，始终都放不下对于自己容貌的执念，所以这数千年来也始终无法成圣。

要想解术就必须先成圣，但要想成圣就必须放弃解术之心。想要得到的话，就必须先放弃，这个悖论恐怕已经折磨了华君数千年，如果没有魂灵水仙的护持，那她可能早已疯掉。

这个结果，恐怕也是那施术者的目的，不伤人分毫，却能折磨人一辈子。

昶浩暗叹了一口气，华君身为一族之长，贵为天龙八部中的乾达婆王，定然树敌不少，这背后的恩恩怨怨难以理清，也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过，华君利用他看到真容时的一霎那震骇，再次成功地隐藏了身形，这可是眼下最紧要的威胁。

这时候，四周的时空碎片再度围了上来，绕着昶浩团团转个不停，阻隔了他发送出的精神力。

看来，暂时不可能去搜索华君所在的位置了，昶浩忽地一拳击出，轰向掠过眼前的一个阵眼。

感应到这一拳之威，阵眼之中忽地闪现出一个身影，使出柔劲化解了这一击。同一时候，一股精神力遥遥刺来，侵入昶浩的脑际。

“这是……”昶浩愕然，对面传来的精神力不带丝毫戾气，却隐隐有一种召唤感化的味道。

葵水猛地从昶浩身周爆发出来，结成一重沧海领域，硬生生将四周的时空碎片挤开。

时空曲扭的异相消去，视线恢复清明，昶浩只见对面的阵眼中，另一个自己正惊愕地望向这一边。而且这个身影不是七具分身中的任何一具，看其青面獠牙，恶形恶相的外表，分明就是自己现在的夜叉之体！

“华君拥有极短时间内回溯过去的能力！”昶浩在看清楚对手的这一霎那间，心中升起明悟。

“刚刚和更早的一击，我其实都是再和自己对战，只不过是和更早之前的自己！”

不管华君的这个能力，是真正割裂时间，让两个不同时间段上的对手相遇，或者仅仅就是一种幻术的手法，那都是为了阻止昶浩和其它的分身接触，不让他再度回复多人围殴的优势。

就在昶浩轰击阵眼的同一时刻，华君的身影再度自时空乱流中闪现出来，和以前一样无声无息地袭向他后背。

不过，因为昶浩及时地撑起了沧海领域，虽然最后还是愣了一愣，但华君的攻势也被沧海所阻，未能抓住这一线机会行刺成功。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幻术得逞了！”

想明白了华君的伎俩，昶浩断然放弃了继续攻击阵眼，收回分身的意图，转身猛地朝着华君发起了进攻。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自己一心想着收回分身后，再仗着人数优势来作战，那终会被华君所乘。那倒不如抓住眼下的机会，全力向华君发动进攻，让其再无施展诡计的余地。

华君再次失去了偷袭之利，被迫面对昶浩的正面强攻。但是，这位乾达婆王却没有就此退缩，反而一改过去飘忽闪烁的打法，硬桥硬马地和昶浩对拼起来。

华君此刻的气势，如火如荼，炽烈激昂，显然是和昶浩一样打定主意硬拼，而且其气势强盛之处，完全不输于昶浩这样的近身搏击高手。

随着她气势的高涨，四周时空碎片的移动骤然加速，同时变得密集坚凝了许动，再没有了之前那种松散的样子。现在昶浩要想再在碎片的间隙中移动，花费的功夫无形中大上了数倍。

“是啦……”看到华君出招的变化，昶浩瞬间明白了过来。

平时华君要刻意掩饰一位圣人的法术，不得不分出大宗的能量，这对自身负担很大，所以她平时作战都是偏重偷袭和幻术。现在华君的真容已经暴露在昶浩面前，再无遮掩的必要，一旦收回了那些施术的能量，以她数千年修炼出来的能量强度，并不会比昶浩的夜叉鬼体弱上多少。

而且，现在昶浩是唯一得见华君真容的人，要想不让此事被别人知晓，华君就必须灭了他这个活口。在这一刻，将自己逼上了独木桥的，可不单止昶浩一人了。

“哗啦……”

华君左手的拂尘一挽，四周的时空碎片猛地聚合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磨盘一般压向昶浩。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时空曲扭之力充塞天地，将入目的一切景物尽数扭曲得无法辨识。

在这时空曲扭的奇景中，华君的右手轻轻一甩，那柄无形利刃无声无息地投掷了出去。

相比声势浩大的时空乱流攻势，这暗中的偷袭才是华君的杀手锏。那柄无形利刃不但无法用肉眼辨识，更能在无尽的碎片之中进行瞬移，防不胜防，只要昶浩一个不留神，就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眼看着时空碎片化作的洪流卷来，昶浩双肩一振，沧海领域褪下，化作一个巨大的车轮碾压向前。

这重褪下的领域之中，各种能量循环相生，自成一体，更有九龙之气居中主持，隐隐化成了一个巨大的世界雏形。这一招模仿了恶龙布那基的龙神世界轮，乃是山寨版的山寨版，不过现在昶浩的成就已远超当年的布那基，威力上自不可相提并论。

葵水为轮胎，龙力为轴辐，这一个能量车轮一路碾压向前，将碰到的一切统统碾碎，化作纯粹的能量补充自身。车轮过处，时空碎片荡然无存，被硬生生破出了一条能量的真空地带。

这就是世界雏形独有的吞噬力量，远比一个完整成形的世界要狂暴和富于攻击性，所以某些特定环境下，这类招式比天舞宝轮那种固定生成世界的法门要灵活得多。

华君不曾料到昶浩竟以此招破去了滚滚时空乱流的冲击，但她眼力高明，知道绝不能任由这个车轮一路碾轧下去。否则时空乱流一旦被破尽，她就失去可打可逃的主动优势，而且届时昶浩的七具分身也将脱困，更不是华君独自一人能吃得下来的。

拂尘在时空乱流中一甩，无数的时空碎片附着其上，然后华君再运力一抽，拂尘笔直地刺向眼前的能量车轮。

那拂尘的每一根丝线上，都像串珍珠般附上了无数的时空碎片，只要华君能将这些碎片直接送入车轮中，就能从内部击溃这一记奇招。

就在华君将拂尘刺入车轮的那一瞬间，昶浩猱身直进，整个人穿入车轮之中，拳头和拂尘的尖端撞在了一起。

拂尘本就柔不受力，华君此时运起刚劲强硬地破入车轮之中，只是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现在受到昶浩这蓄劲的一击，拂尘的丝线立即根根散乱飘舞，其上附着的时空碎片当场被生生震落下来，不但未能负起内部爆破之责，反而还白白成了饲养车轮的养料。

华君大惊失色下，立即狂催能量，藉着拂尘攻向昶浩。现在她再也顾不上能否击溃能量车轮了，如不能甩掉昶浩，那她就等于要同时应付昶浩的两记大招。

能量车轮吸收了时空碎片所蕴的能量后，再迅速地转嫁给昶浩，令他的能量强度攀至前所未有的高峰。这车轮本就是沧海领域所化，吸收转嫁能量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轰！”的一声闷响，不管华君多么的不愿意，她也不得不和昶浩硬拼了一记。这一击等于是同时应付昶浩和她自己的联击，这叫她如何吃得消？

“哇……”华君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渡出自己体内无法化解的能量。昶浩这一次的运劲极度刁钻，不但能量高度集中，更如同螺旋钻子般疾转不停。而华君的拂尘因为之前的一击变得散乱不堪，根本没有任何分化移卸的机会，硬是令她四阶巅峰的优势无从发挥。

华君吐出的那口鲜血散在空中，竟然飘出一股奇异的馨香，令人一闻之下立即神魂迷醉，浑然忘了此刻身在何方。

恍恍惚惚之间，昶浩好似回到了主神空间，面前有久违的两女在微笑招手，呼唤他前去一叙久别之情……

“不对！”昶浩一个激灵，心神回到了眼前的战场中。

华君此时趁着他一愕之间，早已飞退了数步之遥，让昶浩错失了追杀的黄金时机。

想不到华君竟然能藉鲜血施术，再次让自己差点中招。昶浩压下心中的懊恼，身形一纵，继续朝着华君杀去，以他无界遁法的极速，即使刚刚错失了击杀的最佳机会，现在要扳回主动依旧不难。

之前硬拼一记后，华君的伤势令她暂时无力再出狠招相抗，唯有先避开昶浩的锋芒。只见她纤手一抖，拂尘的丝线根根四下飞舞，化作丝幕布于身前。同时，那些尚未打出的时空碎片，在她的能量催化下，结成了一个个完整的小世界撞向昶浩，想藉着世界的坚固暂时阻挠他一下。

昶浩的身形诡异地连晃数下，同时沧海领域也变得薄如蝉翼，每一次都只差毫厘地避过了那些擦身而过的小世界。华君本就没留出多少能量去控制那些小世界，这时候就算想让世界自爆伤敌也已经来不及了。

以无界遁法避开了所有小世界后，昶浩的拳头猛地击在拂尘布出的丝幕上。

“啪啦……”连串法阵的破裂声传出，接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从中逸出。在这关键时刻，华君当机立断，竟然选择了放弃这件法宝，当场自毁以求藉此重伤昶浩！

昶浩一拳击在风暴的核心处，借力向后逸去，同时昊天镜的光辉圈圈环绕，和沧海领域相合，将他护了一个周全。法宝自爆时的瞬时能量强度太高，即使以他夜叉鬼体的强横也消受不起，不得不暂时退开以避其锋芒。

“隆～”能量风暴终于狂卷而来，一时之间将昶浩淹没。

同一时刻，一道利芒自后方袭来，狠狠地刺入昊天镜的镜光中！

“靠！”昶浩怒骂一声，自己竟然在一时手忙脚乱下，忘了华君这记一直在虎视眈眈的大杀招。

那柄无形利刃蓄劲已久，更是以点破面，现在忙于应付另一边能量风暴的昊天镜绝对挡不下来！就算加上夜叉鬼体的变态防御能力也不行！

危急时刻，昶浩猛地扭转昊天镜的法阵，不再抵御能量风暴的侵袭，反而是放其长驱直入。

原本被死死顶住的能量风暴，忽然之间有了一个宣泄点，立即势如破竹般的杀进来。

感觉到能量风暴的袭体，昶浩再次一转昊天镜，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将这些能量悉数折射向身后的无形利刃。

那柄无形利刃才刚刚刺透沧海领域的防御，就被迎面而来的能量风暴刷了个兜头盖脑，一时间打着圈横飞了出去，再也不能对昶浩构成威胁。

“哇！”昶浩一张口吐出一片蓝芒，其中混杂着点点猩红。给他施展这借力打力之法的时间仅仅只有数个念头，根本无暇用秘法将伤害转嫁给其它分身。而且又要全力御驾昊天镜，开放和折射的时机都不能出一点差错，结果昶浩是避过了利刃穿心之厄，但脉轮多少也受到了一些不轻的伤势。

风暴的对面，也传来了华君的一声惨哼。被昶浩引导着让能量风暴和无形利刃互拼了一记，对华君来说无异于自己的两个拳头硬碰在一起，不但估错了力道还酿成自相残杀之局。

华君之前一直换着法子，想让昶浩自己先和自己打上一场，好让她坐收渔人之利。结果，现在倒是她自己先尝到自相残杀的滋味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是用计也别奢望不用付出一分代价。”昶浩一抹嘴角，又是一纵身冲了过去。现在的华君伤势绝对比他严重，如果不趁机一战到底，那只要数息时间，四阶巅峰的高手就可以让那不大不小的伤势痊愈大半。

这时候，能量风暴已经消去，华君的身影清晰可辨。即使她的面容被那种圣人异术弄得支离破碎，也掩不去此刻眼角的那一丝惊容。

当然，吃惊归吃惊，华君绝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只见她的双手上下翻飞，如蝴蝶穿花一般的轻盈好看，眨眼就布出一片掌影挡在身前。

昶浩一见到这片掌影，就立即知道硬攻过去绝无好处。

华君的这套掌法之中，将幻术运用到了极致，虚虚实实一时难以辨别。但在这掌法中，幻术还不是最厉害之处，华君的每一掌拍出，都暗合奇门遁甲的法阵布局，硬是利用出掌间的速度差，排布成一重天然的法阵。如果昶浩就这么直接攻过去，那拳劲必会被法阵的空间曲扭作用逐步分割化解，最后变成毫无威胁的棉花拳。

不过真要硬拼下去的话，昶浩倒也不怕华君的这套掌法。虽然此掌法比太极、八卦之类的国术拳法要高深精妙，但昶浩在法阵上的知识经验也同样不低，只要他用比华君更快的速度切入掌势之中，阻断法阵的回路，那最终会吃亏绝对是华君本人。

可惜的是，现在完全没有时间给昶浩来慢慢破解。

华君的那柄无形利刃此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昶浩集中心力去和华君斗巧，那这柄利刃绝对会猝起发难。但是，如果要分出一半心力去防备无形利刃，那昶浩就不一定能胜过华君层出不穷的奇功绝技。

说到底，华君的战术就是强行将昶浩拉到需要多方兼顾的环境中，然后利用自己四阶巅峰的优势，以心念入微的高境界压倒昶浩的能量强度优势。纵观前面的数次交锋，华君的战术思路莫不是如此。

昶浩当然不会坐看华君得逞，在拳掌相触之前，一道镜光亮起，于华君的背后映出另一个昶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