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漫天的星辰,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移动,月光还是这么高冷,照在了鬼哭林,照到了山洞口,又慢慢地移到了小孩的身上。
小小的那么一缕月光缓缓打在石头上。
忽然,那终日死板的石头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石头逐渐透亮起来,石头表面在月华中泛出淡淡乳白色的光芒。
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着它逐渐发光发亮,从一颗普通的石头,变成了一颗在夜色中散发柔柔光芒的珠子。
这一幕,让小孩欣喜万分,他匆匆爬起身来,跑到洞外,将石头高高举向了月光。石头有灵,当万幸一件瑰宝没有就此埋没,也没有被当成货物换肉吃。
石头如饥不择食一般,疯狂地吸收着月亮的光华,周遭十丈内的月光,一时间竟然在空中产生了巨大的扭曲,如漩涡一般争相涌入到石头中。
连天上的月,都出现了刹那的黯淡。
足足一刻钟后,微不可闻的“啵”一声,一圈淡淡的乳白色光晕以石头为中心,轻轻地爆开,光晕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去,甚是美观。
少年看的呆了。他清楚地听到那几不可闻的“啵”一声之后,忽然对这石头,竟有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觉得,这块石头不是死物,而是活物,里面如同沉睡了一个可爱的精灵,只等着破壳而出。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令他亲切。
少年自从一年前在鬼哭林里醒来,就忘却了以前所有的记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在鬼哭林中,以山洞为家,以游魂野鬼为伴。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本该让他害怕的游魂会对他亲善有加,但是他觉得,谁对他好,他就应该对谁好,所以他也拿那些鬼怪当朋友,一群不会说话的朋友。
在鬼哭林,他学会了打猎,学会了生火,学会了烤肉。所以他并不愁饿死,鬼哭林里鬼魂多,野味也不少。再后来,他试着走出鬼哭林,知道了一个叫鄞州的城镇,那里有很多人。他第一次和城里人打交道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理他,以为他是个小乞丐,经常把他连打带骂地轰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相处,会这么困难,竟不如与鬼魂相处容易。于是他打消了原本想走出鬼哭林的打算,从此在鬼哭林里安家,一安就是一年多。
鬼哭林里不只有鬼,偶尔也会有人来。但大多是三两个人背着一个死人进来,随便找个弟低洼的坑就扔了,也不掩埋。
小孩并不理会那些死的是谁,又是谁杀的谁,他就从那些死人身上扒拉一些有用的东西下来,供自己日常玩乐。
久而久之,他对鬼哭林里的动静越加的敏锐,所以他第一时间潜伏在夜小刀与黑衣人打斗的现场,并以绝好的屏息能力,避开了先入为主的夜小刀的探查。
小男孩等到石头恢复正常,将那变得略圆润略光滑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到贴身的裤腰里,满足地回到了洞里。
洞里杂七杂八地放置了一堆东西,都是他日积月累捡来的,除了架在火堆上的一口完好的锅以外,多数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洞里虽乱,却是小男孩的密室。
他走到锅边,锅里的野味尚没有煮熟,小孩觉得无聊,忽然想到除了那块石头,还有一管石箫,石箫也是好东西,可以吹出声音来,这可比洞里其他很多东西都要宝贝了。
他在腰袋里一阵摸索,很容易就摸到了那跟石箫。
石箫上还带着一丝血腥味。男孩自拿来之后,一直在关注那块石头,从来没想起过石箫,因此也从未尝试过吹箫。
亏得他没有吹过这石箫。
须知这石箫,乃是南荒蛮巫沟通上古奇兽的巫器中最为上乘的巫器之一,但凡没有类似他手中刚才那颗乳白色的石头之物为引,他断断是不可能吹出声音来的,以他的个性,单看满洞乱扔从不整理的奇怪事物便知,一旦让他认为无用之物,必然是弃之一旁,再不去碰一下,这石箫也是在万幸之中,躲过了被埋没的一劫。
这小男孩茫茫然然之间,还不知道他刚才与乳白石头产生的一番恍恍惚惚的感应,实际上已是与远古的某个奇兽,冥冥中有了一丝丝的心有灵犀,已然让他具备了南荒蛮巫召唤上古奇兽的一个天大机缘。
男孩拿着石箫毫无所知地翻来覆去上下端详,终于看明白了其中一端开口的地方,是吹气的所在。
月黑风高夜,在鬼哭林的某个山洞里,小男孩吹响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声音。
“呜……”
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在沉闷的山洞里持久地回绕。
小男孩并没有看到,他背后头顶三尺上方,在低沉的呜呜声中,开始出现了一丝些微的扭曲,因为山洞里持续的回音关系,那本不该就此出现的跨越之门,竟然真的被扭曲出了一个小小的如豆子一般大小的空洞来。
一只小小的深红色的眼睛,带着疑惑,带着浓浓的睡意,清晰地眨巴了一下,它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一个坐在火堆旁守着一锅野味的孤单背影,孤单地吹着让它听着非常舒服的绵柔无力的石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