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说道:“雨燕是当地一家旅游公司的导游,每个月都能拿几千块钱,我没有固定工作,今天在这家酒吧照场子,明天又去另外一家地下赌场当保安,虽说工作不稳定,但是每个月也能弄大几千块钱。”
傅新问道:“这点钱够你们吸毒?”
柳生摇了摇头,说:“不够!但是吸毒的人分两种,就和吃饭一样,有的人一天数顿,早茶、下午茶、宵夜,一样不差,那是享受!有的人每天就吃一顿,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我们没钱,所以每次毒瘾来时,只能忍到忍无可忍之时,才会去碰点毒品,而雨燕吸毒时间并不算长,需求也不算太大,这样下来,倒是能将就过去。”
苏柳也问道:“既然能将就过去,那你为什么会找他们借那五万块钱?”
柳生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痛se,很明显却不显做作,说:“因为我四岁的女儿柳茹云!”顿了顿,继续道:“五年前,我认识了雨燕,然后两人走到了一起,之后就同居了!那时候我们准备结婚,可是她父母打死不同意,我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的确配不上有本科学历,有稳定工作,有美丽容貌,有高挑身材的雨燕,她父母不同意也很正常,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雨燕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个追求者里选择了我这个条件最差,并且一无是处的混混。”
苏柳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的道:“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柳生自嘲的笑了笑,说:“她家人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跟我交往,却没想到她竟然从家里偷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簿,然后和我去民政局办理了手续,成了正式夫妻!可是尽管如此,她家人还是接受不了我这个小混混,她母亲甚至还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雨燕因为嫁给了我,现在变得有家不能回,只能和我窝在我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过了五年所谓的夫妻生活,并在四年前生下了我们的女儿,这几年,雨燕她要顾家顾孩子顾工作,本来身子骨又弱,又加上染上了那东西,每天都累的要死,却始终坚持着,没有一丝怨言……”柳生顿了顿,突然抬头向傅新两人问道:“你们说,我这个丈夫当的是不是很窝囊?”
苏柳点了点头,美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感动,说道:“是很窝囊,不过很幸福,你老婆雨燕是个好女人!”
傅新虽然也有些触动,但不像苏柳这般感xing,他不会因为这只言片语令人感动的故事,就完全相信柳生的话,一个小偷,一个骗子,傅新实在不敢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他们,更何况他现在还跟自己兄弟的生死有关,容不得傅新不小心谨慎,时刻注意着柳生话语中的漏洞,问:“你吸毒的事,刘雨燕以前就是知道,还是跟你结婚之后才知道的?”
柳生答道:“以前为了和她在一起,我向她隐瞒了我吸毒的事情,直到结婚后半年,她才发现我一直都在吸毒!”
傅新又问道:“你们从结婚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而她在四年以前就知道你吸毒的事了,难道她没阻止你继续吸下去,或者跟你离婚?而你明明知道吸毒的危害,为什么还会让她也染上毒品?难道你想她陪你一起堕落?”
柳生苦笑一声,说:“当她发现我吸毒的事后,也是非常的震惊和愤怒,和我吵过,和我闹过,也曾拿离婚威胁过我,但是让一个有了三年毒瘾的人去戒毒,真的比登天还要困难,更何况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虽然一直许诺,一直向她保证,以后绝不再碰那东西,但是没在她面前时,我还是忍不住要吸那东西,我很痛苦,很愧疚,但是当毒瘾上身时,当我看到那东西时,就什么都忘了,只想吸食那东西,然后永远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就这样一边向她许诺保证着,一边偷偷的吸食着,毒瘾不增反减,吸食的量也越来越大,家里也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她也没有办法,只得jing打细算、拮据度ri。”
柳生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枯瘦的身子显得比较无助,沉默了片刻,拿开双手,抬起头来,那浑浊的眼眸里多了几分雾气,微微有些哽咽的说道:“两年前的某一天,雨燕她突然给我出了一个问题,是一道选择题,‘在家庭和毒品的面前,假若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哪样?’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好假装着没听见,她却接着说道:‘如果让我做选择,我会选择家庭,选择爱情,你信不信?’”
柳生顿了顿,突然问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回答?”
傅新和苏柳都没有做声,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面前这个黯然神伤的男人,一个在毒品面前失去自我的瘾君子,只听她哽咽的说道:“我想选择家庭和爱情,但是我无力选择,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改变自己对毒品的依赖,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只能假装没有听见,雨燕她也不追问,直到一个月之后,我突然发现她躲在卫生间里朝大腿上扎针,那一刻我才明白,她这么做,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当哪天面对毒品和家庭,作二选一的时候,她会选择家庭和爱情!她只想向我证明一件事情,毒瘾,是可以戒掉的!”
那凹陷的眼眸还是没能拦住心里已逆流成河的泪水,滚烫的眼泪冲破眼帘,淌过枯黄的脸颊,滚滚而下,苏柳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他,一贯擅长于插科打诨的傅新此时格外的安静,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柳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生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然后又平稳了下有些起伏的情绪,接着说道:“白粉是这世上最温柔的毒物,人类是这世上最脆弱的动物,就算你非常清楚吸食毒品的危害,就算你痛恨天下所有生产、制造、贩卖毒品的人,就算你鄙夷那些沉迷在毒品中不能自拔的瘾君子,但是只要你一沾上毒品,任你如何心志坚定,那几克粉末,就能瞬间摧毁你的心防!雨燕为了证明给我看,却傻傻的把自己陷了下去,从那以后,我们这个经济拮据的家庭,又多了一名瘾君子!”
苏柳抿了抿嘴,问道:“凭你们那点经济收入,受的了你们两个瘾君子的吸食吗?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柳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说:“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开始了猪狗不如的生活,没钱交水电费,没钱买菜买米,没钱送茹云去幼儿园,每个月挣的那点钱,全部花在了毒品上。”
一旁的傅新突然问道:“你找他们借的那五万块钱的高利贷,到底是为了你们的女儿,还是都花在了吸毒上?”
柳生没有直接回答,慢慢说道:“雨燕和我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两年的毒瘾,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茹云一出生,体质就比其他孩子要弱,大病小病不断,而那时我们的生活质量极差,根本不可能买营养品给她补身子,甚至有时候,都没钱带她去看医生,结果在她三岁的时候,突然查出来她已患上了肾衰竭,需要一大笔的治疗费用,那时我和雨燕身上所有钱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块,求亲戚?见到我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求朋友?像我们这种人会有朋友么,无奈之下,我只能找‘枭雄党’借高利贷,我女儿的病情总算暂时的稳定住了,可是欠他们的高利贷我根本无力偿还,只能一拖再拖,金额也是一涨再涨,一直到现在的二十万,杀了我也不可能还掉的钱。”
苏柳忍不住问道:“那你女儿现在在哪?”
“我也担心他们会拿茹云来威胁我,于是我就把茹云送到丽江城外的一家私人门诊,付了一笔钱,让他们代为照顾,等想到了其它的办法,再把她接回来吧!”
傅新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se,突然说道:“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拿什么去还,是去街上当扒手,还是头一蒙去做劫匪?”
柳生低着头,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还那二十万,去偷?去抢?去骗?昧着良心,去作践自己已为数不多的尊严?其实还不如去死!
苏柳轻推了傅新一下,似乎有些怪他的直接,然后转向低着掩面的柳生,轻声问道:“我只有一点疑问,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帮你?”
柳生抬起头,凹陷的眼眸里雾气氤氲,看着面前这两个便衣jing察,说:“我已经别无选择!这种生活几乎让我崩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可是现在能帮我的,除了上帝,只有jing察,所以我只能相信你们!只要这次能救出我老婆,我一定带我老婆去戒毒所强行戒毒,如果戒毒成功,我会带着雨燕和茹云离开丽江,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戒毒不成功,我绝不踏出戒毒所一步,所以还请你们帮我,一定把雨燕救出来……”说着便从椅子上跪倒在傅新两人面前,苏柳连忙过去拉他,“你别这样,我们会努力的……”
“‘枭雄党’的人都是禽兽,雨燕在他们手上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如果他们对雨燕做了什么,我太了解雨燕了,虽然她现在成了一个瘾君子,但是她的心是善良的,待人和善,为人真诚正直,她在我眼里是世上最纯洁的女人,如果她被辱了清白,一定会……所以你们一定要尽早救她出来……”
苏柳也有些为难,问:“可是你叫我们如何去救他呢?”苏柳不知道,柳生更不知道,虽然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面前这两个外地jing察身上,但是他更清楚“枭雄党”的实力,两个小jing察如何斗得过一个势力盘根错节的黑势力,他没有信心,但是他没有选择,只得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新,只见傅新转过头来,突然问道:“刘雨燕知道你为了还高利贷当小偷的事情吗?”
柳生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如果她知道,她是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傅新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我们现在商量一下,如何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