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艾丽莎从床上醒来时,凯恩并不在房间之内。在朦胧之间她伸出手,接触到的却是早已冰冷的床单。即使是春天,早晨还是有点清冷的,感受到冷空气的艾丽莎猛然睁开眼。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但艾丽莎很快意识到凯恩应该是照顾马匹去了。窗外的太阳早已升上了天空,自打艾丽莎有记忆起她就很少醒的这么晚过。
昨天的旅途确实让她非常的疲累,即使在凯恩的帮助下冲了个澡也是如此,即使他昨晚……说了那些话也是如此。
没有哪个女人在自己丈夫称赞她为“美丽”时会无动于衷,而这个词汇还是由凯恩·提尔说出的。这对艾丽莎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因为他夸赞自己,更是因为他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凯恩是真真切切地把她看在了眼里。
想到这儿艾丽莎禁不住笑了起来,她起身下床,房间角落的木盆里装着澄澈的清水。简单的洗漱之后,艾丽莎穿好衬裙,想起凯恩昨天说,那些投以不怀好意目光的雇佣兵,是因为看到了她裸|露在斗篷之外的肌肤。
这听起来很夸张,但艾丽莎知道这的确很有可能。就算是她拿过刀枪还上过战场,手指和手腕处早已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但普通姑娘很少会有像她一样几乎能称得上是苍白的皮肤。当然艾丽莎不是没风吹日晒过,但暴晒之后她的皮肤只会泛起大片的红色,灼热的刺痛过后便会恢复如常。
父亲曾经开玩笑的说过,他的女儿明明有着再典型不过的小姐样貌,却非得要充什么了不得的骑士。鉴于艾丽莎也没正式接触过多少除了士兵和医师之外的平民,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
可艾丽莎总不能无时不刻都套着斗篷、还把帽檐拉到遮挡视线的地步。她坐在床边想了想,把自己的长发高高盘起,然后找出了一件带着兜帽的粗布外套。
自己这头红发实在是太过显眼,而倘若要把头发彻底包起来,这样故意掩饰特征的行为搞不好反而会让别人生疑。所以艾丽莎只是戴上了兜帽,推开了房间的门。
这样不可能隐藏住自己的发色,可至少能让自己显得低调一点。
还没走下楼梯艾丽莎便看到了凯恩的身影,他正坐在柜台边,一边喝着酒一边与老板说着什么。明摆着准备好一切的男人已经换上了那副陈旧的铠甲——比起他平日穿着的指挥官盔甲来说,这轻便的都很难称得上是“铠甲”。除了胸口与双臂处有金属保护之外,其他部位均由厚重的皮革包裹着。雇佣兵当然不需要这么重的防护,不然平时行走也不方便,凯恩这身打扮倒是相当的地道。
他甚至连武器都是配好的,平日里凯恩惯用的佩剑是与盾牌一起搭配着使用的。艾丽莎闲来无事时试过,那纵然是单手剑也沉的要命,而现在挂在男人背后的剑刃,光是看起来就更轻也更细,骑士训练中很少会教授运用这种剑的技巧,不过凯恩大概也不需要教官来教。
“这边。”
听到脚步声后凯恩抬起了头,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招呼道。
而昨天那几个雇佣兵也在大厅之中。
下楼时艾丽莎努力地忽视掉了他人的目光,她走到凯恩的面前,拉过长凳小心地坐下,然后听到凯恩开口:“你睡的很沉,所以我没有叫醒你,吃点东西咱们就上路。”
“我不是很饿。”艾丽莎小声嘀咕道,劳累之后,像是刚抵达雪伦时的反胃感又来了,昨天老板娘将晚饭送到房间里,嗅到肉味的艾丽莎几乎要将喝下去的羊奶都吐了出来。
凯恩可不会放任她:“多少吃一点,老板娘特地为你做了煎鱼,还有一些水果。”
光是想到煎鱼的模样艾丽莎就提不起进食的兴致来,但她知道凯恩的坚持没错,她少吃一顿倒不会怎样,但现在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所以艾丽莎只得点了点头,转而问道:“现在动身会不会晚了一些?你之前说还有一天的路途才能到。”
她的话语中省去了具体到哪儿,旅店的大厅就这么大,现在艾丽莎与凯恩用正常的声音大小讲话,不远处那些真正的雇佣兵们肯定能听得到,艾丽莎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我打听到了一条近——”
凯恩的尾音被背后桌猛然爆发起的大笑打断了,艾丽莎分明看到他不爽地拧起了眉头。她向雇佣兵们瞥了一眼,看样子他们像是喝得来了兴致。
……才刚刚到中午,就已经有喝醉的意向,艾丽莎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向老板询问到了一条近路。”凯恩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我不会带着你在夜晚——”
“——不是战争年代,要正儿八经讨个老婆可不容易,漂亮不说还足够年轻的更不容易。”
如果换做在金翎或者雪伦,艾丽莎在看到凯恩露出现在的表情时,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抓紧找个借口离开,避开他发火的场面。
但现在不在金翎,他的身份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而雇佣兵们刚才的那句话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艾丽莎就知道她肯定会给凯恩惹上这种麻烦。
艾丽莎很怕凯恩会按捺不住火气直接动手,所幸的是他没有。眨眼的功夫男人就已经把冒出来的火气压了回去,他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按照行程,卢卡斯比你我早到,等到了购置的宅邸之后你再正式休息。”
“我只是有点累,并没有其他情况出现。”当然艾丽莎知道她也不能总是这么累,不过半天的行程还是可以忍耐的,“如果有……”
后面的话,在艾丽莎看到雇佣兵朝着他们走来时吞进了肚子里。
凯恩也察觉到了背后来了人,离得这么近,艾丽莎能清晰地察觉到男人的身体紧绷了起来。而喝得微醺的雇佣兵显然还没感觉到凯恩的戒备,他一只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挥着另外一只手,像是调笑也像是挑衅地冲着凯恩的后背开口:“你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厉害,这么漂亮的
姑娘,是靠什么讨来的?”
然后艾丽莎竟然看到凯恩笑了。
“你想知道?”凯恩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可以放缓了声线,这让他语气中总是挥散不去的命令口吻消退了不少,“你可以再过来一点,朋友,我慢慢告诉你。”
光是这个笑容就足够让艾丽莎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什么的她握住了男人的手臂:“你可以不用搭理他们。”
但端着酒杯的雇佣兵完全没有感觉到异常,他已经走了过来。
就在他的脚步要停下的瞬间,凯恩轻轻地推开了艾丽莎的手,他站了起来,转过身的同时,背后的剑已经抵在了雇佣兵的喉咙上。
雇佣兵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几乎取代了大厅之内所有的响声。坐在桌边的佣兵们停止了嬉闹,而被凯恩用武器问候着的男人,好像也立刻醒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