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你们根本没有见过面。
在那之前,你们根本没有说过话。
甚至在见面之后,你们也没有一见如故、没有把酒言欢——甚至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你们只是见了一面,对望了几眼,围绕着公事谈论了几句,然后简简单单地分别。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甘醇的友谊就这么在你的心底发酵,让你闻到了令人心醉的甜美和芳香。
道格拉斯拉动绳索,把地图收了起来,他躺倒帐篷里的床上,在这一天的记忆里写下了简单直白的一段话:
今天,我道格拉斯·默克,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他叫科林·莱恩。
我觉得他能理解我心中的所有的一切,即使我们只见过一面。
在脑海中记下这段话后,道格拉斯闭上眼,像拧上了发条一样准时进入梦乡。
这一段友谊的萌芽隐秘得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科林·莱恩都不知晓,直至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玛奇族人锲而不舍地追根问底,才面前找出一点眉目。
当然,那已经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月色正好,风也正好,樊冬仰躺在地狱犬的背上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穹,眼底映着满天星光。他舒舒服服地把手垫在脑袋后面,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折磨着地狱犬可怜的耳朵。
地狱犬觉得樊冬心情很好,脚步也放慢了一些,让樊冬多高兴一会儿。
等差不多回到城门时,樊冬一骨碌地翻了个身,趴在地狱犬脑袋上指挥:“小黑,跳过护城河!”
地狱犬没有一点犹豫,四条腿一蹬,凌空跃起,高高地从护城河上方掠过。
城墙上的赤甲战士们握紧了兵器,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犬。
地狱犬稳稳地落地。
樊冬从地狱犬的背上落地。
地狱犬默契配合,一下子变回了小黑狗的形态,绕着樊冬蹦来蹦去,像个盼着家长夸奖的小孩。
樊冬笑眯眯地说:“干得不错,下次再来。走,回去睡觉了。”
小黑狗屁颠屁颠地跟在樊冬身后。
验明樊冬的身份后,城门缓缓开启,把樊冬和小黑狗放了进去。夜已深,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巡逻的卫兵偶尔经过。
樊冬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心里莫名地有些高兴。
这份高兴当然不是因为杀了泰德·霍勃特。
也许,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想法和自己相似的人吧。
虽然那位道格拉斯统领身在泰格帝国的军队之中,却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某些东西。
或许那位道格拉斯统领永远不能远离杀戮,但在他的心中仍然保留着某些十分珍贵的东西——那是即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都不愿意将它们丢弃。
如果下次他们能再见面,也许会聊得很愉快。
樊冬唇边带着一抹笑意,抬脚走上公馆的阶梯。
他刚迈出一步,小黑狗就警惕地咬了咬他的裤脚。
樊冬抬起头一看,居然是爱德华到了。
爱德华站在公馆门前,定定地凝视着他——
凝视着他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