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羁一字一句的听完他这个敦厚的首席弟子的泣血之言,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那个早已满脸泪痕的小徒弟,蓦然之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愤怒。
莫忧峰!这是陆无羁的生命之中心心念念的三个大字,可以说,这三个字便承载了他对整个离忧教所有感情的寄托,他的出生,他的荣耀,他的悲哀,他陆无羁从年少轻狂到老成持重,所有的一幕一幕,都离不开莫忧峰这三个字。
往事如烟,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莫忧峰从创立,从首任首座,一直传到他手上,可以说经历了从辉煌到没落的转变,而这个过程,他扪心自问,他真的愿意看到么?
他蓦然想起那个所谓的飞升的师尊无极真人曾经语重心长的话来,无羁你面冷心热,无私无畏,只是过于执着于过去曾经,我将莫忧峰交予你,便是要以这三个字告诉你,身处莫忧之中,便要时时处处想着豁达与宽广,由是,你真真做到万事莫忧之时,便是你白日飞升之日。
一言一语,仿如昨昔。陆无羁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那样的年少轻狂,放浪不羁。可是,如今恍恍惚惚,几百年的岁月,他做到了么?
他哪里莫忧了?他又哪里无羁了?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这件事情到现在来讲,还是没个眉目,而他莫忧峰却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成了最大的笑柄!
莫忧峰统共只有五个弟子,只是被怀疑的就有两个,一个白离木,一个林逸之,这种无端的妄加指责,他陆无羁也就忍了,毕竟凶手是谁,肯定会水落石出的,他们莫忧峰问心无愧便好!
然而,自己的大弟子为了整个离忧教,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死对抗凌一剑,伤重到修为生生降了三重。
两件事,一件事是对莫忧峰无端的指责,一件事是看到了曾锐金受如此重的伤,竟然没有一个首座站出来质问凌一剑,甚至没有一个人做声!
不要忘了,受伤的不仅仅是他的首徒一人,还有成千上万的离忧教弟子,可是那七个首座,却全体噤声!
这是什么?是赤裸裸的漠视,是被凌一剑那惊天的封天神剑所阻吓!
陆无羁忽然想大笑,笑这所谓的离忧教空有天下第一正教的名头,却没有天下第一正教的风骨和傲气!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到头来一言不发,各怀鬼胎,这正教,冠以离忧,分明就是耻辱!
忽的想得通透,陆无羁缓缓的走了出来,仰天长啸!
笑着笑着,满眼的愤怒与心痛!
他忽的大声叫喊起来:“师尊!师尊!你睁开眼看看吧!离忧教被欺负到这种地步,可是你的那些好徒弟,有一个人站出来的么?满眼伤重的弟子,他们的首座,依旧那么漠视的高高在上,保持所谓的气度,虚伪不虚伪,可笑不可笑!”
所有的首座脸色皆是一变,根本未曾想到陆无羁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矛头直指向他们。
有几位首座已然脸上有了怒色,当即就想站出来质问。
以天嗔为首,就要发怒!
“锵——”的一声,红光一闪,陆无羁手握着宵焰仙剑冷冷的指着张嘴欲辩的天嗔,恨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平日里就属你跳的最欢,如今你的徒弟胡峰也伤了,仇人就是你眼前的凌一剑,你怎么不站出来报仇?跳梁小丑,什么东西!滚到一边去!以免污了我的双眼,我眼中或许还有你这个所谓的师弟,可是我的宵焰剑,却是认不得你的!”
愤怒的话音中,已然带了凛冽的杀意!
天嗔张口结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心刚要说话,陆无羁剑身一瞬,指着一心道人道:“你,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你除了会和稀泥,两边不得罪,做个千年老好人,哪一次爱憎分明过!”
一心一怔,却也是立在当场。
清玄眉头一皱,沉声道:“无羁师弟,我知道你莫忧峰此次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陆无羁闻听,却是笑的声音更大了,那笑中却带着浓重的悲凉与蔑视:“身份?我来问你我莫忧峰三个弟子都得此结果,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师尊的身份?方才大敌当前,你为何不让楚箫出战,你是不是存有私心?还有,今日我这一怒,不为我莫忧峰,更不为我那重伤的大徒弟,只为我满山重伤残喘的离忧弟子!一个个首座,哪一个还他们公道!你视身份为天下第一等要事,我却想问问你,被人欺负成如此样子,离忧颜面何存?天下魁首之称是不是名不副实?这样你就不怕失了你的身份?”
清玄被陆无羁说的愣了几愣,上前一步,点点头,竟然笑了笑道:“好你个陆无羁,我是离忧教代天行罚的执剑堂首座!唯独你看到满山受伤的弟子心痛么?我就一点愤怒都没有?可是你不要忘了,他凌一剑手里有封天,我们的仙隐神剑只有掌教真人才能驱用!可是杞难师兄正在闭关!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拼?打得过么?大丈夫应当审时度势,我答应你,你先收了这份怒气,等一等,待大师兄出关之日,我们一起再去找凌一剑算账!”
“呵呵!”陆无羁的蔑视之意更甚,忽的双目一冷道:“拼不过,就不拼了么?好好好,我看这离忧教三个大字的匾额,却也不配挂这里了!因为这里是满眼的怯懦与荒唐!”
忽的他长剑一顺,宵焰神剑长鸣一声,火光冲天,宛如脱手的火龙。
陆无羁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我陆无羁与修真三世家一战,上不为离忧道统,下不为私利挟怨,只为问心无愧!今日一战,乃我个人所为,是生是死,皆有我一人承担!”
说罢,那火龙般的宵焰仙剑,一声长鸣,一指站在远处的修真三世家的家主,冷声道:“你们单个上来,还是一起来,我陆无羁无惧矣!”
“还有我!“一声低吼,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并肩站在了陆无羁身旁。
荆离难!
竟然是他,这个平日里言语不多,却极为公允和踏实的禁忧峰首座。那个在所有人印象中冷面如铁,沉默到被人忽略的荆离难。
一声长啸,一把镔铁色的仙剑已然环绕在荆离难的身前,荆离难长叹一声,早已壮怀激烈道:“几百年了,我这冷羽仙剑终于要重新陪我战一场了!陆师兄,我们一起!”
陆无羁蓦然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个一向不善言辞,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的荆离难,今日却坚定的站了出来。
“好!无羁、离难,本就是一处!今日我俩联手,还有什么困难可阻!凌一剑,便是你来,我也不惧!”陆无羁大笑一声道。
“如如此说,贫尼也来帮一帮你这个我看着并不顺眼的妹夫吧!”话音方落,白影一闪,一个绰约的身影已然走了出来。
定睛看去,正是幻尘师太。
幻尘师太看了一眼陆无羁,似打趣道:“平日里我对你这个人的人品貌相颇看不惯,总想着我妹妹蘅秋嫁你实在是太委屈,不过今日看来,你还算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罢了罢了,我今日也活动下筋骨,勉为其难助阵一番。”
陆无羁一笑道:“多谢你了,改日我定带秋妹拜山谢罪!”
哪料幻尘一摆手道:“我帮你可不是冲你那份言辞,你以为你陆无羁的面子大啊!我是为了这满山重伤的离忧弟子,还有我那大弟子苏沅心念的那个老实人!你莫要记我的好才是正经!”
陆无羁点点头,却也不再多言。
荆离难看了看对面的修真三世家的家主,缓缓道:“荆离难,冷羽仙剑,哪个前来应战!”
三世家一时间有些为难,若论单打独斗,这三大世家欧阳家主欧阳天德,加上那两个兄弟欧阳天赐、欧阳天扬,还有上官家族家主上官乘风,北宫家族家主北宫兴泰,各个修为皆在大乘期,然而最高的也不过五重以上,而对面的这三人最低的也在大乘七重,仙剑也比这几人高上好几个档次,若是单打独斗,根本没有胜算。
可是以多胜少,一拥而上,又有失他们的身份,一时为难,皆面面相觑,拿不出个主意,便齐齐的往救命稻草凌一剑那里看去。
不看便罢,看了那几位家主脑袋更是大了一圈。那凌一剑果真怪人一个,根本不为眼前剑拔弩张的形势所动,一个人倚在那个参天大树下,不时传来一阵浓重的呼吸声,倒真似睡着了一般。
端的一个心大的主啊!
欧阳天德冲几位家主一使眼色,众人心知肚明。欧阳天德迈步走上前道:“我等今日前来并不为武力压人,原想让贵教交出真凶楚箫、白离木、林逸之,没成想你们拒不合作,那就休怪我等无理了,我却是要领教领教陆首座的功夫了!”
言罢,一道绿影,一把闪着绿光的仙剑铿然出窍,直取陆无羁而来。
陆无羁大笑一声道:“打的就是你!”
两人身形陡然悬起,仙剑并举,一息之间,百招已过。
欧阳天扬生怕时间长了大哥不敌,朗声道:“我也领教领教陆首座的高招!”言罢,身前一把淡黄色的仙剑已然腾起,朝半空中正在酣斗的二人,直剌剌的破空刺去。
陆无羁正专心与那欧阳天德斗法,宵焰仙剑如赤龙噬天,声威赫赫。不过三息之间,已然逼得欧阳天德节节败退,忽听身后有仙剑破空刺来,便知有人出手了。
暴喝一声,剑影如山,将欧阳天德逼退三丈,转身正看到欧阳天扬手持仙剑,一剑劈来,陆无羁身形瞬间横移五尺左右,手掐法诀,三道耀眼的光芒直扑欧阳天扬。
正是离忧教的三清天罡气!
陆无羁大笑一声,神情激荡道:“哈哈,以多胜少,打的好算盘,再来几个,又能耐我何?”
声音方落,离忧无极道的心法已然施展开来,整个身形于半空之中已被离忧无极道所激发的浩荡真气所笼,陆无羁的身形都显得缥缈起来,宵焰仙剑如赤龙翻天,将那一片白云都染得如着火了一般。
赤龙焰天,火云滔滔!
陆无羁的绝伦的修为刹那之间爆发出来。欧阳天德和欧阳天扬双战与他,方才堪堪战个平手。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半空中的搏命厮杀,生怕错过了片刻时光,因为,一瞬间,胜负或许已分。
正在这时,上官家族家主上官乘风,轻轻的走了出来,他担心欧阳两兄弟双战陆无羁也不能取胜,便有加入战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