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耒苍老而虚弱的身体伫立在滚滚东逝的红色岩浆大河前,苍老的面容前,如雪的白发,无风摆动,苍凉而悲苦。他这样站着,浑浊的眼神望着前方,前方是被红色岩浆映照的有些发红的暗红色虚空。
恍惚之间,林逸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残阳如血,英雄迟暮。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嗜血的凶兽,是否真的可以用英雄来形容。
黑衣乍飘,苍老而平静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虺耒缓缓的开口了,只是声音中竟带了一股浓重的悲怆。
“少年郎,你可知这世上有五大神兽么?”虺耒缓缓的说道。
林逸之以为他开始讲述了,未曾想只是依旧在问着问题,便摇了摇头道:“我头十年在离阳的风陵村生活,那就是一个安静的俗世,这五年在离忧教里,又不受重视,所以……”说到最后,声音小的便是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虺耒蓦地转头看着这个有些自卑的少年,缓缓的一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默然道:“少年郎,你却是不用自卑的,我与你原是同命相连,便是现在,也终究脱不去这蛇的躯壳!”言罢,他又似自嘲的笑笑,声音再度响起。
“少年郎,自盘古开天,混沌初始,女娲补天造人,这世间便有了五个高高在上的神兽,被世间百姓顶礼膜拜,香火不断,那便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以及圣兽麒麟。只是除这五大神兽之外,所有的灵禽猛兽,再也入不得仙籍,成不得正神。便是强大到如你们离忧教的那头九火金乌,在洪荒之时,也不过是女娲胯下的小小坐骑而已。”虺耒缓缓的讲着,只是提到那五个他口中所谓的正神时,那声音中的不服与蔑视,扑面而来。
林逸之听得虺耒竟把自家镇教的灵禽九火金乌说的如此不堪,心中颇为不忿,朗声道:“虺耒,你休要将灵尊说的如此不堪!”
“灵尊?哈哈哈哈那九头的怪物脱了仙骨,到了这小小的离忧教竟然被尊为灵尊!可笑可笑啊!”虺耒的表情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蓦然的抬头盯着林逸之道:“那九头鸟若不是走运,被那老女人看上,下的界来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怕也不会逃脱流放蛮夷之地的命运!”这虺耒一字一顿,言语之中对高高在上的女娲颇不尊敬。
“流放蛮夷之地?”林逸之心中一片惊骇,他很早就知道,这世间有四方绝域之地,那极南的炎火绝域,蛮荒之地皆是成群的飞禽凶兽,便是洪荒巨兽也是数不胜数的,只是奇怪为何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凶兽的存在。按道理来讲,这些凶兽足以存活世间数百万年,其心智远远高于普通的修真练道之人,为何会盘踞在蛮荒那极其荒凉困苦之地,今日听这虺蛇言讲,似乎这样的决定并非它们所愿,而是被诸天大神流放到了那里!
“不错!我也是被流放到蛮荒炎域中的一个!”言罢至此,虺耒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悲愤与不甘。他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蓦地,竟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林逸之的心中极度的震惊,他从未想过,凶残至极的虺耒,这上古时期就已经凶名早著的存在,竟然也会如此脆弱的流泪?
泪?一条虺蛇的泪?蛇亦有泪?
如此,他这苍老的身躯真的忍受了无尽的痛苦了么?林逸之心下竟生出了丝丝的不忍。
“你未曾去过蛮荒炎域吧!那里是所有生灵的噩梦,便是再强悍的存在也要低下他高贵的头颅,那里整日被无边无垠的无上天火炙烤,被九天寂灭劫雷轰击,不仅如此,到处都是风沙和荒漠。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我和所有的飞禽凶兽,都被放逐到那里,整日被天火灼身,被劫雷轰击,那真是暗无天日!这几百万年来,我就是那样熬过来的,可是我的很多同伴,那些曾经无比骄傲的存在,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有的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耗尽了生命,有的不堪这没有休止的折磨,最终选择了自尽。从最开始成千上万的生灵,到最后只有不到万余的生灵,而这些一切额罪魁祸首,都是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正神一手造成的!”虺耒颤颤巍巍的身体,忽的动了,一只枯瘦的手伸向头顶无边的虚空。
以手指天,恨意滔滔!
“可是,你们为何会被放逐到那里呢?”林逸之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虺耒神情凄苦,连连问了两遍,然后那指着虚无黑暗的手,缓缓的落下,那神情瞬间又虚弱了许多,似乎已经油尽灯枯了。